那人吞噬了魂力, 一脸餍足，再抬头看何希时，眼中却又被贪婪覆盖，仿佛捕食者盯着它的猎物。
    “啊！”
    就在她马上要再次碰到何希时，猝不及防，一道海浪翻涌起来，将她拍出老远。
    趁她没反应过来，何希有样学样, 扑上去, 狠狠地咬下一口。
    虚影魂力凝聚成形，而她自己却还是一团灰雾, 处于这样的弱势地位，若她还瑟缩不前，那就必死无疑。
    实力不对等，尽管何希已经尽可能大的咬下来一口，但这对方来说也实在照不成威胁。
    她不敢硬拼, 一击便退。如今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识海，这里是她的识海，任凭她操控。
    那女子气急败坏，为这次夺舍，她做足了准备，根本没有想过弱小的猎物，在强大的捕食者面前还有胆量反抗。
    想也不想她又朝何希扑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却比刚才更加小心，数到海浪迭起，竟都没有成功将她拦下，何希一退再退。
    识海中，两人都保证你死我活的目的奋力争夺，外面，何希的表情亦不复之前平静。
    两股力量在脑子里打仗，任谁都会痛苦无比，更何况魂力被生生咬下来的一刻，就如同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入脑子里一样。
    九尾去外面逛了一圈，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她这幅疼得几乎扭曲的表情。
    是夺舍！
    妖对气息格外敏感，只一瞬间，他便发现了何希身上另一个陌生的神魂。并且这神魂明显比何希强大数倍。
    本妖王不过出去了一会，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心中着急万分，可是夺舍这种事，别人即便想帮忙也帮不了。
    原地转了几圈，他突然又一闪身出了洞府。一团白影直奔玄华殿。
    何希时进时退，虽然也从虚影身上咬下数口，但相比起来，却连勉强止损也做不到。
    她的魂力只剩下最开始的一半，那女子的神魂却又凝实了不少，本来透明没有五官的脸，如今已经能隐约看出个模样。虽然尚且模糊，但何希却越看越心惊。
    这张脸分明与她一模一样！
    那女子看穿她的讶异，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得意又愤恨的笑。
    “看到了吗？我才是真正的何希，鸠占鹊巢的贱人！”
    趁着何希怔楞，女子陡然前扑，这一口，又将何希的灰团缩小了大半。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她好不容易一击得手，对女子来说，不过断了根手指。她左躲右防，只要被咬下一口，那就是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更甚至是半个身子。
    现在她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海浪翻涌，如同数座积压已久的火山接连爆发，何希心中发狠，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死，师傅总会为她报仇。
    何希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额角的汗珠顺着脸滑下来，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冒。玉华真君眉头越皱越深，神色如压城的乌云般凝重。
    九尾将他叫来，原本想着或许能帮上忙。如今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恐怕也束手无策。
    一人一妖正急着想办法，突然，何希的身体猛的一颤，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玉华真君只能判断出情况危急，九尾却能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气息正在渐渐消失。
    心慌无法抑制，抬起爪子又收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想到什么。急得无所适从，不住左右走动的白团定了身，眼神一闪，看到摇摇欲坠的何希，又坚定起来。
    仿佛下定了决心，它一鼓作气猛地一跃而起。
    玉华真君只见那白影一闪，还来不及阻止，狐狸的额头已经与自己的小徒弟相抵。
    “唔。”
    狐狸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却没有后撤半分。
    妖！
    几乎是同时，玉华真君看出了九尾的原型。竟是荒原月狐！
    强行动用神识，九尾知道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伪装，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莹莹的光在小徒弟与狐狸额头相抵之处闪烁，玉华真君没有出手，虽然震惊于九尾的做法，但不可否认，这是如今唯一能救何希的方法。
    那光芒是契约印记。
    妖族能像灵兽一样与人签订契约，这是他们最唾弃的一点，即便是最弱小的妖，若是被人类强行契约，也会考虑以死明志。九尾现在的做法会让他被整个妖族驱逐。
    但只有通过契约，他才能进入何希的识海。
    海浪翻涌之间，一团灰雾显得渺小至极。何希悄悄绕到女子身后，瞄准女子的手臂，倏然冲上去。
    “啊！”
    虽然损失不多，但神魂被撕下来，女子同样疼的尖叫。另一只手接着就朝何希抓过去。
    现在的她只剩一掌大。因为太小，反倒更灵活，轻易就从女子手下溜走，又在她脖颈上要下一口。
    女子被他惹得怒上心头，嘴里骂声不断，无非就是说她抢了她的身体，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让她愈发惊异，心里乱，脑子却清晰，从小到大，师傅总是告诉她，活着最重要。
    她想活
    灰雾一下子被拍飞出去，女子瞬间追击而上，何希控制海浪一边将自己往后推，一边阻挡女子前进。
    怎么样才能赢？怎么样才能活？
    后背突然撞上什么，海浪一翻，正准备将自己往另一个方向冲，却没想到后面那物也会动，又将她拦下，一把扯到身后。
    看到那张与何希一模一样的脸，九尾愣了一下，不过立马便反应过来，管她长什么样，反正不是何希就对了。
    “小辈，你也太弱了。”
    这么个小□□竟就差点要了你的命。
    化神妖修的神魂凝实如实质，连月狐身上特有的那一层淡淡光华都真实的不像话，九尾细长的狐狸眼盯着对面脸色惧变的女子，眼中寒光毕现。
    身后的尾巴却轻抚着灰雾，这么小的一团，还真让他害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打散。
    他将她轻轻放在背上:“看好了，本妖王这就给你抢回来。”
    何希还没来得及去想九尾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识海里，变被女子的惊叫拉回了神。
    面对化神期的九尾，女子的神魂根本不堪一击，极力闪躲也不过转瞬就被抓住。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女子不住求饶:“别，别杀我”
    九尾却不顾她说什么，从她身上分离出魂力流向何希。
    九尾与她缔结了契约，现在平静下来，只要稍一感知她就发现了，这就是他能出现在她识海的原因。
    魂力源源不断流入体内，她的神魂渐渐凝实，直到自己变成了透明的人形虚影，而那女子变成了如她一样的灰雾，她才喊停。
    女子从最开始的求饶到叫骂，再到现在恐惧不敢言语。
    九尾及时停手，却问何希:“难不成你还真想留她一命？”
    女子一下子看向何希，如果还能看清五官，她的眼睛现在应当在放光。
    何希道:“留她还有用。”她抬眼看了看头顶的蓝珠子:“神魂空间是她的。”
    空间不是因为养魂丹才扩增，药力全被这女子吸收，如同自己能控制识海一样，这女子也能控制空间，将空间遮掩起来，每次都只放开一点点，就是为了让她误以为魂力可以扩增空间，以此来壮大自己的神魂。
    空间与这女子神魂相连，她消失，空间亦会不见。
    “她？”
    九尾惊奇地打量眼前的灰雾，没看出有什么得天独厚之处。
    何希点头，走到灰雾面前，抬手打入一道禁制，女子太弱小，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有禁制禁锢，女子再不能造成威胁，何希催促九尾出去。缔结契约需要动用神识，九尾强行动用，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玉华真君见何希的表情放松下来，便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了。心中的石头放下，他静静守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见何希睁眼。
    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自己的小徒弟，他这才完全全送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旁边突然响起一声惊乍的狐鸣。
    神魂回体，强行动用神识的后遗症猛地袭来，疼的猝不及防！
    看见师傅，何希惊一下，但下一刻就被九尾杀猪般的叫声转了目光。
    “九尾！”
    识海受伤，玉华真君在九尾神魂进入何希识海之后就查探过。他立马反应过来，手掌虚按上狐狸脑袋，轻柔的灵力慢慢缓解疼痛。
    九尾神识本就受伤，强行动用只不过是让伤更重，除了疼点，也没比之前的状况坏多少。他嘴角微弯道:“我劝你最好小声点，可别将化神前辈引来。”
    此言一出，九尾果然立马闭嘴。瞟见一旁满脸担忧的何希，全然没有了之前在识海中化神上尊的气势，拉长声音软软道:“疼。”
    何希突然又想起，九尾好像未成年。
    第80章 灰雾
    实在疼的厉害，九尾选择休眠, 睡过去之前不忘威胁她:“如果不解除契约, 本妖王就以死明志！”
    可是即便要解除契约，也需得他醒着才行。
    “志”字的尾音彻彻底底的在洞府中消失，何希将九尾安置好, 不得不去面对玉华真君‘我等你解释’的脸。
    “何希, 在宗门内藏匿妖族, 此事可大可小！”
    玉华真君看了一眼九尾:“更何况还是四族妖王之一。”
    即便这个月狐妖王不复以往, 但若这样就认不出来，那也枉费了他活的这么些年岁，他都认得出，更莫说三位化神上尊。
    百年前妖族奸细肆杀门派弟子之事还在目难忘，此事若被有心人知晓，加以利用，他虽然能保她不受伤害，但难免会有不好的影响。
    何希自然也知道这些, 所以认错态度相当诚恳。当然, 知错也不能改，即便她暂时离开宗门, 也不可能让九尾独自出去，不能动用神识，若遇上危险，就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九尾如今休眠，待在空间里灵气浓郁, 反倒比外面更好。
    “师傅，徒儿有把握，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
    至于是何种把握，却不准备说，玉华真君早就把她这套摸的一清二楚。所幸，小徒弟既然说有把握，那就必定是有把握，况且这狐狸刚才也确实救了何希一命。
    他摇摇头:“说说，刚才怎么回事儿？”
    何希洞府的禁制是他亲自设下的，仅凭神魂绝不可能突破，好在这次有惊无险。
    那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何希默了默，最终囫囵过去，说自己也不清楚。
    鸠占鹊巢那句话，恐怕是说对了。这具身体原本就不是她的。她留下那女子，有空间的原因，但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