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这一次，是真的塌了。
    纯粹的黑暗之中，那一道世人无缘得见的剑光，不仅破开了昊天大帝的身体，也破开了这方世界的天。
    因为昊天大帝约等于天庭，而天庭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重天。
    金碧辉煌的宫殿群，本就是圣人之力由虚化实，仿佛凭空造物一般塑造而来。
    当昊天大帝身受了吴彦的倾天一剑之后，圣人之力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生命，又如何能够维持天庭的存在呢？
    轰然声响起。
    嗡嗡声不断。
    整个天庭以及天门，全都在震颤之中轰然倒塌，砸向了隔绝天庭和人间的屏障。
    本就因为天人之战而不稳的重天屏障，在本应该亿万年不朽的天庭砸下来时。
    轰然破碎。
    从人间界的大地看向天空，就能够看到无数金红色的宫殿碎片，逐渐演化成了数之不尽的巨型流星。
    火光裹挟着坚实无比的物质，比炮弹速度更快的轰向了人间大地。
    如果放任，人间将灭。
    人族惊恐无比，人间大地之上的万物众生心惊胆寒，目光之中闪过了绝望的情绪。
    即便是那些没有双眼的生灵，比如花草树木这些，也在天塌之威中弯折了自己的身躯，树枝颤抖之间叶子如同被暴雨冲刷，又如同深秋降临一般唰唰下落。
    这是来自于本能的恐惧，并非万物众生真的知道天塌了，真的知道天庭之主昊天大帝死了。
    这也是圣人陨落之时，天地共有的愤怒，以至于影响了所有存在于世间的生灵。
    除了鸿钧道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之外，这世间能够成圣者，没有一个不是得到了天道的垂青，也就是所谓的大机缘。
    简而言之，那就是天道亲儿子。
    亲儿子死了，天道能不怒吗？
    相比于西方教接引道人身死的时候，天道本应该更为愤怒，因为接引道人的死并未让西方教彻底灭绝，接引道人的成圣机缘也只在西方教身上。
    但昊天大帝不一样。
    他是天道钦定的三界共主。
    可以理解成昊天大帝就是天道太子爷，而接引道人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两者的死，肯定不一样。
    然而并没有更多的天道愤怒出现，因为天道已经碎了。
    或者说，是天道和鸿钧道人之间的联系，因为燃灯道人、姜子牙、惧留孙、周武王姬发等人的死，因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他们三个师兄弟，冲进了紫霄宫欺师灭祖等等原因。
    碎裂了。
    也有可能，是天道也不想和鸿钧道人合体吧，所以趁机斩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毕竟合体这种事情……总要讲究一个两情相悦啊。
    言归正传。
    天塌带来的万物众生之恐惧，吴彦感受的一清二楚。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就曾有过类似的感受。
    在《大话西游》的世界里，如来佛祖化为黑暗大日如来，遮挡了照耀人间大地的太阳时，他就清楚的感受到了万物众生共有的大恐怖。
    而后在太上老君的暗中帮助下，他引动了亿万万生灵的大恐怖意志，斩出了破灭黑暗大日如来的平天一剑。
    这个世界也有太上老君，也很愿意帮助他，但这个时候太上老君正在欺师灭祖，自然没工夫来帮助他引动亿万万生灵的大恐怖意志了。
    可现在的吴彦，也不需要太上老君的帮助了。
    从纯粹的黑暗之中显现出来本体，手持刚刚斩圣成功的人王剑，吴彦看都没看昊天大帝哪怕死了之后，也永恒不灭的圣人之躯。
    心念一动，就已经越过了正在坠落的天庭，以及被天庭砸碎而后同样坠落向人间的天，出现在了人间大地之上。
    法天象地！
    吴彦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只从身高来看，比之他最开始学会这门神通的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并非关键。
    真正的关键点在于，使用法天象地神通的时候，吴彦的皮肤之下隐约浮现着纯粹的黑暗。
    那是黑洞的颜色。
    黑洞本身没有颜色，但当它连同阳光也吸收的时候，在视觉感官上就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使用法天象地神通的时候，吴彦圆满境界的黑洞剑体也随之全力运转。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物质的体积在瞬息之间无限膨胀，产生的能量本就磅礴无边。
    犹如奇点爆炸生成宇宙一样。
    但吴彦如今的行为，却是完全逆反的。
    在膨胀身躯的同时，黑洞剑体也将其所拥有的天赋引力，发挥到了一个极限的程度。
    一正一反。
    并没有形成来自于内部的碰撞冲突，也没有如同真正的黑洞一样，收摄引力范围内的一切物质、能量。
    哪怕是吴彦脚边突然矮小的群山，乃至于群山之上的花草树木，也不曾被法天象地状态的吴彦吸引。
    但在一些大罗金仙的感知之中，人间大地上却有无穷的力量，被吸附在了那一具真正意义上，已经是头顶天脚立地状态的人类躯体之中。
    亿万万生灵的大恐怖意志，被吴彦完全收摄。
    恐怖消散之后，心安的情绪产生。
    得力于这个世界的大地是平整的，所以亿万万生灵，全都能够看到突然出现的那个巨人。
    哪怕是没有眼睛，乃至于没有灵智的生灵，也基于本能感受到了这一幕。
    天塌了。
    有人撑天。
    但并非是用双手来撑住天空，挡住坠落的天庭，而是以剑撑天。
    亿万万生灵的大恐怖意志，被吴彦收摄到了自身之后，就转化成了他所能够控制的力量。
    斩杀昊天大帝的那一剑，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消耗。
    因为化龙之术太强了，应龙之躯也太强了，已经把昊天大帝消耗到了一个很弱小的程度。
    理论上来说，吴彦想要挡住因为昊天大帝身死，而塌陷的天空和天庭，并不需要借助人间亿万万生灵的大恐怖意志。
    但此时此刻，他又怎么可能会只想撑天呢？
    人王剑本就有大小随心如意的能力，当吴彦使用法天象地的神通时，它也随之变化到了合适的大小。
    而当它被吴彦挥动，迎着坠落的天庭和塌陷的重天，全力一斩的时候。
    它就知道它斩的不是天庭，也不是坠落塌陷的一片片天。
    而是原本天庭所在的那一重天。
    一重天便是一个世界，天庭所在的重天，本就应该是三界共主所在的重天。
    是为真正的天界。
    天界在，天庭即便是被灭了，也能够重新诞生。
    因为天道还在，三界之中总是要有一个共主的，而这个共主也必须要存在于天界之中，创建天庭成为天庭之主。
    这是原本的天命。
    无论鸿钧道人有没有合道，有没有让他的座下童子成为昊天大帝，这都是天命注定。
    可如果……没有了这重天呢？
    是三界毁灭，还是天命更改？
    吴彦其实也不确定这一点，但他依然要挥剑斩向这重天。
    和主线任务3——众生臣服的关系其实不大，吴彦只是不太想有人站在他的头顶，俯视他的时候还耀武扬威。
    也不想已经被他破开的天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归到原本的道路上去。
    “走！”
    金灵圣母、三霄娘娘、广成子他们，还在天界和人间界之间的常规通道处，和天庭正神们对峙。
    天塌了固然会对人间界造成难以形容的损伤，可放任这些天庭正神们，同样会给人间界带来无穷的灾难。
    他们不会认为，昊天大帝身死之后，这些天庭正神们就会束手就擒选择投降，没有了天帝的约束，没有了天庭的规则束缚，这些天庭正神们，又有多少会重新变成肆虐人间的妖王？
    “快走。”
    可是现在，金灵圣母他们，却是都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来自于人间界的这一剑，在斩向天界时的威能有多么强大。
    哪怕他们是大罗金仙，也是挨着就伤，碰着就死。
    天庭的正神们，同样惊恐至极，纷纷施展神通逃离天界。
    嗡……
    剑身震动的声音响起，逐渐扩大也越传越远。
    神仙们回头或者是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如同撑天之柱一般高大的身躯，手中挥动的万丈巨剑，终于斩中了天界。
    震动的声音更大了。
    但已经不仅仅是剑身震动，整个天界也随之震动了起来。
    两者似乎陷入了僵持之中。
    结局可能是人王剑破碎，也有可能是天界破碎。
    以一己之力想要斩碎天界，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轻易做到。
    有能力重定地水火风的通天教主，也不可能在瞬间就毁灭世界，他需要做的准备工作有很多。
    如果那么简单的话，封神演义原本的剧情中，他就不会被鸿钧道人给抓到紫霄宫里去，然后逼着他吃下一粒金丹。
    吴彦没有准备，也没有布置类似于诛仙剑阵一样的绝强阵法，但此刻的他不仅有圆满境界的黑洞剑体，还有斩杀昊天大帝的余威，更有人间界亿万万生灵的大恐怖意志。
    人世间的万物众生，哪一个不怕天真的塌了？
    这是自亘古以来，永恒长存的一种大恐怖。
    只要天还在，那就会担心天塌之灾。
    可万物众生们，又能对天做些什么呢？
    他们甚至不知道天到底有多高，有多宽广。
    也不知道天到底是什么物质构成，到底有没有重量，砸下来的时候会不会砸死人。
    但恐惧长存。
    而今，有人王拔剑斩天。
    引动三界的嗡鸣之声中，人王的声音轰传开来。
    “朕为君时，大地四海莫非王土。”
    “朕为君时，万物众生莫非王属。”
    “朕为君时，皇天后土莫非王臣。”
    “今有皇天，不敬君上，当斩！”
    万丈人王剑和天界的震动，在这声音传开之时，有了刹那间的停滞。
    而后，剑鸣声响彻三界。
    人王剑，破开了天界的屏障，沿着那些被天庭砸出来的缺口，刺入了天界之中。
    无数天庭坠落形成的流星，也有了瞬间的停滞。
    原本快要坠落到人间大地的群星，被人间的大恐怖意志所抵触，被人王剑的破天剑意所引动。
    犹如海水倒灌。
    犹如群星升天。
    犹如剑光闪耀。
    咔嚓声随之响起。
    从天界俯视人间界的那一面开始，之前被砸出来的缺口边缘，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纹。
    不断蔓延，犹如蛛网，又犹如树木生长的过程中开枝散叶。
    从底部到四周，再到穹顶。
    被诛仙剑阵困住的女娲娘娘，情绪也经历了诸多变化。
    从判定天庭能够得胜的喜悦，到纣王身化应龙，以至于四海龙族反水，昊天大帝被压着打时的担忧，再到那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有一道她也看不见的剑光闪过时，前所未有的心悸……
    千般变化，终究化为无边的恐惧。
    天界，碎裂。
    相比之下，另一处战场的变故就更大了。
    太极图之中，正在和哪吒战斗的瑶池金母，状态已经是有若癫狂了。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给她带来正向的帮助。
    圣人的气息开始减弱，依靠天庭之主的身份成圣的她，在天庭不存在，乃至于天界都不存在的时候，又如何能够保持圣人的威能？
    就在这时，纣王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也传遍了三界。
    “皇天已死，殷商天朝当立。”
    皇天者，有皇之天。
    如今天界被毁，天庭被灭，昊天大帝身死，如何还有皇天之称呼？
    或许会有，但必定是殷商天朝之君。
    天朝者，天亦称臣，朝拜君王。
    咔嚓！
    细碎不可闻的声响，自瑶池金母的身上响起。
    主持诛仙剑阵的玄都大法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如今的瑶池金母已经不是圣人了，而是和他一样的准圣。
    甚至是还不如他。
    因为他的准圣修为是自己辛苦修行得来，而瑶池金母的准圣，却是因为刚刚跌落了圣人境界，只能是准圣，但未必就只是跌落到准圣境界。
    座下童子尔。
    如何能成圣？
    紫霄宫势大。
    已是往昔矣。
    但玄都大法师并没有趁机斩杀瑶池金母，这种事情，自然要留给新晋的殷商天朝君主，以人间之主的身份，灭了三界之主和天界的纣王……的徒弟哪吒了。
    以准圣战力，在太极图的帮助下，尚且能够和圣人修为的瑶池金母打的有来有回，更何况是现在呢？
    同样受到影响的，还有正在三十三重天里打来打去的多宝道人、准提道人。
    他们都停手了。
    本来在三十三重天里打来打去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少了一重天，而且是最重要的天界。
    那还怎么打？
    万一打着打着，再少一重天呢？
    那还去哪里打？
    多宝道人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准提道人却非常在乎，因为他怕打到了人间界，打到了那纣王的剑前。
    或者，那纣王冲上来给自己一剑……
    “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君有命，西方教当灭。”
    “我现在就灭，我自己灭。”
    “啊？这……”
    多宝道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准提道人毕竟是个圣人，比昊天大帝更真材实料的圣人，杀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而且多宝道人也突然发现，他的实力好像不如未成圣的纣王。
    难道，我这个圣人是假的？
    不对啊，就算我这个圣人是假的，可昊天大帝之死是真的，准提道人害怕到了要自己灭自己的西方教，也是真实不虚的。
    凭什么？
    没成圣就这么强，成圣之后呢？
    多宝道人看向了纣王，却发现纣王压根就不关注他和准提道人这边。
    一剑灭皇天之后，依然保持法天象地神通，头顶无天，脚下却有大地的纣王。
    收回了举向天空的人王剑，剑锋直指脚下的大地，或者说是后土。
    后土者，并非另一个世界四御之一的后土皇地祗。
    而是和皇天对立的地府幽冥，也是天地人三界之中的地界。
    可不等吴彦开口、出剑。
    之前听命于昊天大帝，由幽冥地府试图冲入人间肆虐的亿万恶鬼，就已经头也不回的钻向了九幽之地。
    十八重幽冥，一重比一重的环境恶劣。
    可无论是原本在哪一重的鬼，都舍命一般钻向了最深处的第十八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地下只有十八重。
    若是和天上一样有三十三重，他们也会钻向第三十三重地府。
    不，天上现在只有三十二重天了。
    奋战没多久的四海龙族，在亿万恶鬼退散的时候，同时松了一口气。
    也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得意和庆幸。
    如果他们不认纣王所化的应龙，选择帮助昊天大帝的话，那现在……
    我龙族的机遇，来了啊。
    四海龙族泪如雨下，完全忘了这纣王的徒弟哪吒，是杀了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的仇敌。
    仇人哪吒？
    不，那不是仇人，那是恩人啊，是贵人啊。
    我儿之灵，能够被哪吒吞噬，成就混沌珠的完全体，那是我儿三生有幸啊。
    东海龙王如是想。
    三界之事，到了此时，已经算是完全了解。
    那些逃逸的天庭正神，也已经不足为虑。
    但大罗金仙这个层级的，乃至于吴彦自己，提起来的心却依然没有放下。
    因为紫霄宫还未出现。
    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还未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