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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殿下,您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林牧这个人…”比起苏家大小姐,林牧的身份才是最应该关注的,还有他背后的人,“他能做出那样的人,其背后的指使者绝对不简单,必须要将此人查出来。”
    掳走郡主,还将其伤的这么重,皇家颜面何存,谋反之事才刚刚平定,太子微沉着脸:“再派人手去找,郡主失踪的事,不许任何人提起。”
    ……
    尽管季璟琛及时派人压制,但在娉婷郡主失踪那天,在找人时已经引起了一些动静,等人找回来之后,暗地里早已传开了郡主失踪的消息,如今再将这些压下去,虽然没人提起,许多人却是已经知晓。
    皇家的事不允议论,尤其事关郡主名声,可就如当初这些人议论苏锦绣和薛定奕的事一样,总拦不住有些人私下聚会时说起,也拦不住谁家举行宴会时,夫人们悄悄说起,不指名道姓,却都明白。
    事情过去有四五日后,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沈家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借着入宫去探望了一回,都当郡主是生病了,包括靖西王府在内,都送了些慰问之物,到最后便是顾楚楚直接来苏家找上了苏锦绣。
    因为之前在靖西王府和娉婷郡主有过照面,顾楚楚想着,关于季舒窈的事就一定要来和锦绣分享一下,到了苏家后,两个姑娘坐在如沁轩院子内的葡萄藤架下,一面吃着葡萄一面说,顾楚楚还说的特别小声:“你可别说出去,要是让我父王知道,我肯定会挨罚。”
    “那天我也在。”苏锦绣往她嘴里塞了颗葡萄,“这事儿别再往外说了,宫里知道的话,对你影响不好。”
    “我险些忘了,是你救了她,话说这么大的恩情,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宫中就没有赏赐你什么?”顾楚楚没见过季舒窈,也不知道她惨成什么样,只听说到现在都还病着起不来,接连发着高烧,显然是吓的不轻,原本就病怏怏的,这下可别一病不起。
    “赏了,要是兴师动众的赏,岂不是整个上都城都知道郡主被人掳走的事。”
    说起宫中的赏赐,苏锦绣觉得有些好笑,是季璟琛亲自过来的,东西很多,来了之后又详尽的问了一遍她是如何追踪到林牧的消息,又是如何追着去了邙山,将她的人制服林牧的过程问的特别详细,还问了她这些人的身份,等她耐心解释完,还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苏锦绣抬头看顾楚楚,忍不住道:“楚楚啊,季世子那人,我觉得不是什么良配,你往后也别惦记他了。”
    顾楚楚捏着葡萄,脸上满是纠结:“为什么这么说。”他一直都很出色啊。
    苏锦绣斟酌的语言:“我觉得他太好骗了。”
    顾楚楚看着她,苏锦绣想了想:“太容易被女人骗,你说他家世这么好,喜欢他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若是处理不好这些,将来即便是成亲了,也有的头疼。”
    想到季世子对娉婷郡主的一味信任和对她的不怀疑,不能说季璟琛这个人蠢,而是他本质里就觉得女子不会比男子更出色聪明,以他的聪明才智是不可能看不出来女人撒谎骗人,加上他从小到大没在女人堆里受过什么挫折,更有着迷一样的自信。
    这样的人只专注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季璟琛喜欢受女子的追捧,也享受惯了这些,尽管他为人出色,做事也牢靠,今后肯定大有前途,可就专看嫁娶这点,楚楚与他不合适。
    顾楚楚还是不吭声,苏锦绣看她这幅样子,失笑:“你是非他不可啊。”
    “倒也不是。”顾楚楚嘟囔着,就是想争口气,他这几年这么躲着他,好像显得是她配不上他似的,“他不愿娶,我还不想嫁呢,当初也是两家人口头说的。”
    苏锦绣笑而不语,顾楚楚不愿多提这个,又说起了季舒窈:“她原本身体就不好,这场大病过后,大家私底下还都知道她被掳走了一整夜,都没人想娶她了。”
    “或许她自己就没想嫁人呢。”苏锦绣将葡萄拼凑了个圆圈,这事儿可还不算完。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顾楚楚又不愿提她了,倒是一脸暧昧的看着苏锦绣,伸手推了她一下:“哎,你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不去施家看看施正霖么,我听大哥说,他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要再养上半个月才可以。”
    一颗葡萄从苏锦绣的手里漏了出来,滚下桌吧嗒一下摔在了地上,苏锦绣有些可惜:“这可是我院子里长的最好的一株了,今年就结了这么几串。”
    顾楚楚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她对锦绣和施正霖的事知道的不多,前几日才从大哥口中略有耳闻了一些,虽然不详尽,却也能推算出一些,女儿家总怀着些浪漫,英雄救美这样的事又不是经常能遇到,小激动了一把后,不免就把两个人的以后给想全了:“等你们成亲后,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将来我们可以做亲家啊。”
    “咳咳咳咳!”苏锦绣抬手猛捶了几下胸口,憋红着脸,被她的话吓到直接让葡萄噎到了。
    “你没事吧。”顾楚楚赶紧给她递了水。
    苏锦绣冲着她虚笑着:“你想的可真远啊。”
    顾楚楚嘿嘿笑着,拉着她真就讨论起来了…
    就此时,顾楚楚口中英雄救美的‘英雄’,这会儿躺在床上,后背垫了个枕头,勉强撑起一些,正与前来探望他的南药说着话。
    只不过大都是南药在说,他负责听。
    “太子殿下宣我入宫,还问了些我们去漠北时的事,额外提了苏姑娘的身手,我想他是对这件事起了疑。”南药当时心中有了警惕后,对他们从驱兽族逃出来时的事就做了保留,将功劳归到他和子凛两个人身上,弱化了苏姑娘。
    “太子起疑很正常,毕竟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掳走她没什么用处。”算来算去,明着看有私人恩怨的就是他和锦绣,太子首先怀疑的就是会武功的锦绣。
    可怀疑是一回事,有证据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无需担心。
    “我也想不到啊。”南药想不到苏姑娘会宗庙抓人,更想不到子凛还在背后帮她,最想不到的是,那个已经出乎他意料的娉婷郡主,竟还能养暗卫来杀人,“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事,必须要让太子殿下认清她的真面目。”
    “认清又能如何。”施正霖太了解皇家的一些做法,太子知道之后会如何处置他也很清楚。
    南药叹了声:“你有主意了?”
    施正霖没有回答,而是提了另外的事:“这阵子我行动不便,那个案子你替我去一趟刑部。”
    第112章 112
    好不容易送走了顾楚楚, 苏锦绣看天色还早,出发去了一趟西市。
    七月的上都城, 便是傍晚,也能把人晒晕,苏锦绣在马车内坐了一会儿就冒汗, 清竹掀开小帘子,吹进来的风都夹着热浪。
    进了巷子后这情况就好了许多,巷内阴凉袭来, 苏锦绣深吸了一口气, 之前还没觉得,这天似乎比前世经历的还要来的炎热, 多日来都是傍晚下一阵雨, 根本积不起多少水,这样持续下去,连都城这儿都免不了旱情。
    马车绕了一阵路后,在一个狭窄小巷前停下, 前面的路仅二人可过,马车进不去, 苏锦绣下来后带清竹走进去, 绕过了一排的棚户屋子, 到了一间旧屋前。
    简单石块垒起来的围墙内,散着两只破旧水缸,两间并着的屋子旁还有一间矮房,看起来是很贫苦的环境, 却也比刚才过来那一排棚户屋子来的好一些,起码有砖瓦遮顶,没有漏雨。
    苏锦绣走进院子,屋内走出来两个男子,穿着普通的衣服,见苏锦绣来了,朝她行礼:“表姑娘。”
    四哥手底下这些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差使,熟络的很,苏锦绣摆了摆手:“去购置点东西回来,找过大夫没有?”
    “找了。”
    苏锦绣点头进屋,昏暗的屋子内药味很浓,仅有的一扇窗开着也不够散尽气味,苏锦绣望向角落,新添置的板床上躺着个人,手腕和脚腕都用板子固定着,身上也满是包扎好的伤。
    苏锦绣走到床边,见他醒着,目光茫散看着房梁,像是心死了。
    脸上是被树枝灌木刮伤的痕迹,肩头上还有咬痕,紫茵他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他被挂在树上,身上全是伤,昏迷不醒,还有气,没死。
    “你命大,山里那么多野兽,偏偏你挂在树上它们吃不到,看来老天爷都觉得你还不能死。”苏锦绣在床边坐下来,看了眼那固定的板子,这东西其实没什么用,手筋脚筋挑断后,就算是要走,也只能用膝盖顶着,他的双手也使不上力,等同于废人。
    林牧没有作声,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苏锦绣的话。
    苏锦绣很清楚如何能刺激到他,于是她把季舒窈回宫后的事说了一遍,没多久,林牧有了反应,他朝苏锦绣看过来,眼神还是茫散的,张口声音嘶哑:“我已无用。”
    对苏锦绣而言他现在废人一个,自理能力都没有,不会有任何威胁,对郡主而言他更是无用。
    “你如何成为她的暗卫,这些年来为她做过些什么。”苏锦绣拿起一旁的碗,舀动着里面的米汤,“她总不至于只有你一个可差使的,你手底下还有哪些人,这些和对我而言,就是有用。”
    林牧微偏了下头,不肯吃苏锦绣喂的米汤,她也不急:“我威胁不到她,却能拿她威胁你,这手段是不光彩了些,不过有用就行,你不肯说,左右我多花点时间去查,就是这其中可能郡主会吃点苦头,你也知道的,你听命于人对我下手,我和你之间的仇怨,可没我和她之间来的大。”
    至于苏锦绣到底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会这么做,林牧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有所体会,她和他一样狠,便是杀人,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林牧知道,这个苏锦绣不好招惹,她手头上能动用的人多过郡主,甚至还能像在宗庙里一样掳走郡主一回,到那时候谁去护。
    “你了解你的主子,她这趟回宫之后,等她能活蹦乱跳时,耐不住脾气,说不定还会做什么,我也正愁没机会抓现形,她无父无母,众人皆知她真面目后日子怕是不好过,现在摆在你眼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你什么都不说,自身难保,她做什么你也都拦不住,我做什么你更拦不住;第二,咱们可以聊聊,说不定,下半辈子大家各过各的,相互安生些。”
    林牧看着她,苏锦绣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很大的诚意,看着好像随时都能反悔的样子,但这选择权并不在自己这里。
    “我不急,你慢慢考虑,左右她那身子骨,没有半年也好不了。”苏锦绣搁下碗朝着门口走去,顿了顿转身,“对了,老老实实呆在这儿,也别急着寻死,季世子的人正在到处找你,不论是死是活,从你身上,总是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苏锦绣出去时天色微暗,走了没几步巷子内突然下起了雨。
    不似春雨的清凉,暑夏傍晚的这阵雨,是将一天的热气都给化到了雨水里,空气里越发的闷,苏锦绣抬手遮了下往马车那儿快步跑去,正准备上马车,不远处噗通一声像是有人摔水摊上,抬头看去,前面那小巷口,一个人摔倒在那儿,两次都没站起来。
    苏锦绣让清竹拿伞,匆匆赶过去把人扶起来,巷子内积水的地方脏兮兮的,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浑身上下泥泞着,就连脸上都是脏雨水,他万分不好意思的看着苏锦绣:“多谢姑娘。”
    站稳后他顾不得自己脏,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和一个木盒子,盒子已经摔开了,里面几块糕点掉在地上,早就弄脏了,书生满脸可惜着神情把糕点都捡起来了,放回到盒子内,轻轻擦了擦盒子上沾到的脏水,却忘记自己现在还一副狼狈相。
    “你的腿受伤了。”赶过来的清竹看着他摔破的袍子,露出的地方,膝盖那儿都摔出血了,走起路来一瘸一瘸。
    “不碍事,我还要去接我娘子,这雨越下越大。”苏锦绣的目光落在他一直小心抱着的匣子上,这匣子看起来旧,上面的花纹却还在,虽卖不了好价钱,买回来的时候却不便宜,再看这位公子衣服上的补丁,委实有些差异。
    “你要去哪里接人?”
    “保安堂后头。”
    “你这样怎么去接人,走过去还有不少路,冯叔,你去保安堂把他娘子接过来,这位公子,你娘子叫什么?”
    不知想着什么,书生最后道:“她叫如意,劳烦姑娘了。”
    苏锦绣跟在他身后朝巷子里面走去,最后到了一间如安置林牧那样的小院,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不大的院子里还搭了个很简单的小藤架,屋檐下摆着大小不一各种各样的盆子,有些还破了,上面种了些花草,雨水拍打下正是娇艳。
    书生把她们请进堂屋,笑着摸了下脸上的雨水:“这是我娘子闲暇时的爱好,她喜欢种花,这些都是在山上挖来的,姑娘请自便,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否则等娘子回来,看到我这样子,又该担心。”
    苏锦绣笑着点头,看他转身进了里面的屋子,一点儿戒备心都没有,再看这旧院里的装点,倒不像是市井妇人所为。
    清竹热心,转而去了厨房烧水,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小脸上带着一抹难言之隐,朝堂屋瞅了下,在苏锦绣耳畔轻轻道:“小姐,他们的米缸快见底了,架子上就盖了几个黄馒头。”她原本想烧水的,看了下灶台后头的柴火,就那么些不知道够他们用几天的,她可不能随便乱动。
    苏锦绣转身进了堂屋,天色微暗下,连灯都不舍得点,苏锦绣环顾了一下,正要迈出来,里面的书生换好衣服出来了,他见苏锦绣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桌前将油灯点上:“姑娘,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没等苏锦绣拒绝,他已经出去了,清竹轻轻拉了下她:“小姐,那不是您的袖套么。”
    苏锦绣望过去,在一旁的旧柜子上看到了一只袖套。
    她其实认不大出来,但清竹记得很牢,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她绣的,自己做的东西哪里会没印象:“元宵那日您不是送人了么。”
    正好书生端着茶水进来了,放到桌前,见苏锦绣在看柜子上的袖套,一点儿都不掩神色:“娘子说这是别人送她的。”
    那她当日帮的那个年轻妇人,就是他的娘子了?
    别的不记得,她脸上的伤苏锦绣却记得非常清楚,现在看这书生的年纪,他的娘子应该也不大,这般年纪脸上就留了这么重的伤,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还记得他们是来这里是为了明年的秋闱。
    “你是来上都城备考的?”
    苏锦绣借故看了眼摆在那边桌上的书,书生点了点头,显得不卑不吭:“娘子说提早来这儿,可以早早准备起来,就是辛苦她了,还要额外操持我们的生计。”
    真心疼还是场面话苏锦绣自然看的明白,冒着雨就是摔成那样还要去给自己妻子送伞,必定是情谊深厚:“公子是城外人氏?”
    “是啊,我们的村子距上都城三四十里路,挨着长寿山。”说罢书生担忧的朝外面看去,雨越下越大,娘子怎么还没回来。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苏锦绣笑道:“你放心,马车过来很快的,不会让你娘子淋着雨。”
    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娘子她有些旧伤还没好,到了下雨的时候腿就会疼,伤口也不舒服。”
    苏锦绣一怔,他所说的伤,是指他娘子脸上的伤么,腿上也有?
    “你娘子以前受过重伤?”
    “嗯,两年前入冬的时候,我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她昏倒在地,浑身的伤,我就将她救回来了,也是她命大,我们那山里常有熊拍子出没。”书生说起来尚心有余悸,“救回来之后她昏迷了好多天才醒来,养了半年才好。”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长寿山下的村子,地势很低,从上都城这儿官道过去的话,还要走一长段的下山路才能到,进山采药的话也要走不少路,大冬天能在山里被人发现救回来,运气真是不错,于是苏锦绣由衷道:“那她遇见你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可惜的是,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家人是谁,连名字都不记得,我总想着委屈了她,成亲的时候连她父母亲都不知道,若是能为她找到她的家人,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书生说罢叹了一口气,“我发现她的时候,她伤的很重,像是从崖上掉下来似的,还有剑伤。”
    苏锦绣蓦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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