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大多不喜欢变作人形，除非必要，毕竟对它们而言兽形更舒服更自在。不过小红想回答洛月汐的问题的话，就只能变作人形了，因为只有人形能够说话，不然就只能等六阶。
    “主人并没有向我开放太多权限，最开始我只能决定自己是留在芥子空间内还是出去。”小红奶声奶气的说着，声音稚嫩，“不过后来，我还能带着小雪顺利进出芥子空间。”
    所以，其实小红就只能决定它自己和小雪妖是留在芥子空间内还是出去，再没有其他的权限了。
    洛月汐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早就有所明悟，所以倒也能马上接受。她摸了摸小红的头，说道：“沈昭受了重伤，暂且无法醒来，这段时间，我就要待在芥子空间内了。”
    顿了顿，洛月汐又特地嘱咐了一句：“在沈昭醒来之前，不要贸然和小雪妖离开芥子空间，如今芥子空间之外的情况有些危急。”
    芥子空间在主人进入后，就会化作一粒微尘藏起来，并不会自己移动。也就是说，她和沈昭从哪里进来的芥子空间，出去的时候就落到哪里。
    而沈昭和洛月汐进来避祸的地方就是许老魔自爆元婴的地方，难保没有魔修大能前来查探。芥子空间虽然神秘罕见，但洛月汐却没有半分不被发现的把握。
    “嗯哒，我知道哒。”重重点了点头，小红奶声奶气的说着，一副十分听话可爱的小模样。
    洛月汐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小红，你去和小雪玩吧，记得不要再去偷喝灵酒了。”她站起身，将睡得糊里糊涂的小雪妖的尾巴拎着提了起来，一把塞到了小红怀里。
    “去找沈昭也可以，或者去其他地方都行，记得不要离开芥子空间就好。”
    抱着即使被拎尾巴也没醒过来的冰蓝毛团子，穿着金红色小袍子的小红眨巴着一双金色的眼眸，声音奶声奶气：“娘……姐姐要去忙什么呢？”
    眼神微微眯起，洛月汐手指点了点识相的改了称呼的小红的额头，淡淡笑道：“我要先闭关一段时间。”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起来无事，其实身上却有颇多隐患，那些问题就像□□一样，如果不能马上解决，继续拖下去只会更麻烦。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小雪的。”重重点了点头，小红抱着冰蓝毛团子，十分郑重其事的说着。他仰起白嫩的小脸眨巴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洛月汐。
    洛月汐对乖巧懂事的小红笑了笑，就转身往大殿走去，那里有一间为她准备的静室，她打算到那里去闭关。
    而等洛月汐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已经走进宽阔的大殿，小红再也看不到她之后，他就一把将怀里的冰蓝色小团子一把丢到了地上。
    冰蓝色的小毛团被丢在地上，咕噜噜的在土壤蓬松的药田上滚了几圈，油光水滑的皮毛上都沾上了灰扑扑的土壤。
    小雪妖犹自不觉，它咿呀轻轻叫着蹭了蹭地面，一副安心困觉的小模样，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盖住自己，继续睡得喷香。
    “蠢货。”哼哼一声，小红翻了个白眼，金色的眼眸里溢满了嫌弃，要不是沈昭命令它缠住这只雪妖，它才懒得理会这只蠢货。
    哼，明明它这么厉害，这么聪明，但是娘……姐姐的灵宠却不是他，而是这只蠢货，真讨厌、真讨厌。
    小红不喜欢小雪，他可是很记仇的，小雪妖忘了以前和小红怎么打斗，小红可记得清清楚楚呢。它是一只性格高傲敏感的豹子，和傻白甜的小雪妖完全不同。
    没有再理会雪妖，三头身的小包子迈着短腿走到一株爬满了金色龙纹的高大灵植下盘腿坐了下来，开始打坐。
    妖兽在化形为人后，便可以修士的方式修炼，吞吐天地灵气炼化成妖力归于妖丹，比起化形之前只能懵懵懂懂的吸收天地灵气完全不同。
    而小红选择的这灵植名为龙纹章树，乃是高阶灵植，天生有龙纹遍布树干枝叶，有龙族血脉的妖兽在树下修炼可事半功倍，小红会常常待在芥子空间，就是为了在这棵树下修炼。
    这边小红打坐修炼，小雪妖依旧睡得正香——它被小红诱哄着喝下了太多灵酒，那些灵酒纯度很高，蕴含的灵力也十分充沛，在将所有灵力化尽之前，它是醒不过来的。
    而在芥子空间的另外一处，沈昭依旧躺在他进来时的地方，浑身狼狈，满是血迹。不过在凤凰蛊涅槃重生的火焰之下，沈昭的伤势渐渐恢复。
    而洛月汐也在静室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出于警惕，哪怕是在芥子空间之中，洛月汐依旧布下了防御阵法。
    “你现在有两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在洛月汐皱眉沉凝的时候，抱朴子带上了些担忧和郑重的声音缓缓响起。
    洛月汐轻轻叹了口气，她捏了捏眉心，低声道：“我知道，其一是琉璃净火，其二是我的道心。”
    “先解决琉璃净火的问题吧，这个问题比较好解决。”对于洛月汐自己心中有数、十分理智的修炼境况，抱朴子表示非常欣慰和满意。
    洛月汐微微点头，表达了认同。琉璃净火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主要是刚刚洛月汐为了防止许老魔元婴遁走，操控琉璃净火膨胀开来包裹整个空间。
    从得到琉璃净火这二十年来，洛月汐与琉璃净火心神相连，两者的关系在亲密不过。而琉璃净火乃天生地养的强大异火，本体内积蓄着十分强大的力量，这些力量来自于百万年的积累。
    但正因为琉璃净火如此强大，哪怕洛月汐知道以此作为对敌手段可以说是无利不往，她也没有选择以琉璃净火作为攻击的手段，而只是将其作为底牌。
    因为若是琉璃净火太强，洛月汐也就失了进取的心，一直依赖于琉璃净火的强大，并非洛月汐所愿，她不愿意如此。
    虽然琉璃净火一直在成长着，甚至在洛月汐的帮助下开启了灵智，但是一直以来她并没有真正的使用过琉璃净火。
    也就是说，其实琉璃净火一直是处于被她压制的状态的。而当时为了拦住摆脱了肉体只余元婴的许老魔，洛月汐只能使用琉璃净火。
    当时她将金丹之中所有积蓄的灵力全都注入到了琉璃净火之中，而洛月汐金丹中储存的灵力之海量、精纯，完全不下于元婴期。
    毕竟这些灵力全都是洛月汐辛辛苦苦的以百炼诀淬炼过百次后得来的百炼灵力。当这些灵力全部注入到琉璃净火的本体之中后，本来被洛月汐所压制的琉璃净火顿时就开始了蜕变。
    洛月汐要做的，就是帮助琉璃净火度过这一次的蜕变，而等琉璃净火蜕变完，这天生地养的异火将不再受限于洛月汐，而可以独立存在。
    也就是说，等琉璃净火蜕变完毕，琉璃净火虽然还是洛月汐的本命灵火，但它却可以脱离洛月汐存在，甚至在对敌时无需洛月汐操控，可以自主的对付敌人。
    要帮助琉璃净火度过蜕变，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并不简单。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次蜕变的主体是琉璃净火，而非洛月汐。她只能从旁协助，却无法主宰这次蜕变。
    深吸了一口气，洛月汐进入到入定的状态，内视丹田，意识顺着经脉一路游走，随着灵力一起经过大周天的运转后归于丹田。
    只见在一片冰蓝色的丹田之中，一枚金灿灿圆滚滚的金丹在灵力中上下起伏，而在金丹下方，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色丹鼎悬浮在下，仿佛托着金丹一般。
    在丹田侧方，距离金丹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一捧幽蓝色的火焰正不断震颤着、鼓动着，在火焰上，一股自远古而来的威压弥漫开来。
    琉璃净火的状态显然并不好，洛月汐意识在丹田中游走了一圈，便操控在原地打转的金丹将灵力输入到琉璃净火体内。
    她能够做的，能够帮助琉璃净火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全都要看琉璃净火自己。
    在洛月汐带着担忧和期待的注视下，随着灵力涌入，原本不断震颤着的琉璃净火情况多少好了一些，不过火焰依旧不停的震颤着。
    在幽蓝色的火焰最深处，琉璃净火的本源正在蜕变着。蓝色的细小火焰中，有着丝丝缕缕的深蓝色流光渗透着，这些流光细如发丝，却蕴含着莫大的威力。
    随着这些流光慢慢刺入到火焰深处，一道带着痛苦的稚嫩喊声响了起来：“痛、好痛，姐姐，好痛……”
    洛月汐有些心疼和担忧，这是琉璃净火稚嫩懵懂的声音在呼唤着。琉璃净火乃是异火，能够让它感觉到疼痛，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蜕变涉及琉璃净火的本源，涉及它的灵智和魂。
    但琉璃净火如此痛苦，神智连本源火焰都仿佛要在这痛苦中消散碎裂的时候，洛月汐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助到它，能够让它缓解摆脱这些痛苦。
    除了将金丹中储存的灵力毫无保留的注入到琉璃净火当中，洛月汐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帮到她。充沛精纯的冰蓝色灵力毫无保留的尽数涌入到了琉璃净火之中。
    琉璃净火吸纳月华成形，而月华属阴寒类力量，洛月汐是冰灵根，冰灵力也是阴寒类的力量，如此她的灵力才能补充琉璃净火的消耗，并且帮助到它。
    但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之后的蜕变全由琉璃净火自己完成，成龙成虫，都由它自己努力奋斗，旁人帮不到一丝一毫。
    “琉璃净火的蜕变就让它自己慢慢来吧，你的道心……”抱朴子开口说着，他语气有些迟疑，仿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从入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对于抱朴子未尽的话，洛月汐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却没能露出一个哪怕十分僵硬的微笑出来。
    “我知道我的道心出了问题，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被沈昭以心感心秘法残存的那一点点力量所撼动心神呢？”洛月汐闭上眼睛语气苦涩而莫名的叹息着。
    她叹了口气，淡淡道：“道心一旦乱了，心魔便丛生，我如今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抱朴子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道：“是因为许老魔的死吗？你的仇人有两个，许老魔已死，清虚子等你成就元婴之后，你肯定会选择去天罡派堂堂正正的要求来一场生死斗。”
    “清虚子只是符修，本身实力并不算强。而且比起许老魔，他因为当年屠城之事所受的反噬更大，这二十年里他又被天罡派打发去了思过，只怕修为不仅没有寸进，甚至还有倒退。”
    “只要你成功结婴，对付许老魔易如反掌。这一点我还是有点信心的，除非天罡派不要脸面，否则你肯定能达成所愿。”
    “因为你即将达成报仇的夙愿，支撑着你走上修途的执念已经快要消散了，所以你……已经茫然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下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许老魔死得这么容易，其实是因为他有后手，这个后面会写到。
    嗯，我看了看，大概还有两个地图就可以结婴了，感觉差不多到这篇文的最后一部分啦~~
    第188章
    “是的。”面对抱朴子的诘问, 洛月汐没有沉默, 没有反驳, 没有辩解，而是轻轻的应了。她微垂着头，神情疲惫而怅然, “我原本从来没有想过要踏上修仙一途的。”
    洛月汐想到自己作为大燕丞相之女的那些岁月, 眼神不由晦涩起来：“我以前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在度过那些劫难之后，我就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只有这个, 但是事情改变得太快，我的父母死了，死在两个元婴期斗法的波及之下。这样的血海深仇我不能不报。”
    她苦笑一声，神情疲惫, 带着悲伤和痛苦：“他们对我很好，对我而言他们就是最重要的存在了。所以在他们被人害死后, 我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换个地方重新过我自己平静的生活。”
    抱朴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聆听着，他知道洛月汐未必是要他附和什么，也不是像他倾述什么——这些话洛月汐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谁听到根本就没关系。
    “为了报仇, 我此世俗界进入了修真界。”洛月汐慢慢说着，眼神迷茫起来，“我运气很好, 刚入修真界不久就加入了丹宗。在丹宗，我平稳的度过了最开始的修炼生涯。”
    “慢慢的，时间越过越快，我的修为也慢慢提升。我修真二十载，已是金丹后期修为，我也终于有了实力为我父母报仇，许老魔已死，清虚子我也不会放过。”
    说完这些话，洛月汐就愣愣的出神发呆，她双眼迷茫，带着一丝茫然一丝无措，眼神晦涩不明，神情彷徨：“那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报完仇之后，我该何去何从呢？如果没有这些仇恨，我根本不会进入修真界，我只想平稳度过这一世，所以在报完仇后……我该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呢？”
    抱朴子听得一惊，他人老成精，已经听出了洛月汐语气中的退隐和放弃的意味，洛月汐竟然是想在报完仇后，就忘记修士的一切，重新在做回凡人。
    抱朴子有些焦急，如果洛月汐真的如此选择了，那他该怎么办？他愿意认洛月汐为主，愿意诚心辅佐教导她，是因为他认为洛月汐有炼制出仙丹的潜力，能够实现明华真人未曾实现的心愿。
    但如果洛月汐打算放弃这修真界的一切，那么他该怎么办？继续留在洛月汐身边当个随身老爷爷？但她显然已经有了退却之意了……
    而且此念头一生，她修真二十年而来的道心怕是要因为这样的魔障而尽毁。莫非洛月汐就要折在这里了？
    抱朴子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他心知此时他不能着急，否则会被洛月汐窥破他的想法。
    他终究和洛月汐不是一路人，他愿意帮她，是因为对她有着要求，而不是像沈昭那样真的不问缘由的对她好。
    抱朴子存世万年，到底不会那么容易就惊慌失措，他让自己镇静下来，语气非常平静而客观的说道：“就算你有这些想法，起码也要等你元婴杀了清虚子再说。”
    他在洛月汐心里的分量大概比元璎道君还要差一点，他开口劝说洛月汐根本不会听他的。所以抱朴子打算先拖一拖，等洛月汐道心溃散的事情被沈昭等人知道了，自有他们来劝。
    洛月汐眼神清明起来，抹了把脸，不过一瞬间她就将刚才的迷茫和失措给强制了下去，眼神神情重新变得冷静理智起来：“你说得对，还不到时候呢。”
    “成事最容易在一百行五十时失败，我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就以为是去尘埃落定了。”洛月汐语气漠然的说着，随着她说完话，原本她因为道心溃散而有了紊乱迹象的修为竟然奇迹般的稳固下来了。
    这一番变故直让抱朴子目瞪口呆，惊讶不已，他猛地从本体镇元碑中冲了出来，略显虚幻透明的身形落在洛月汐身前，他目光古怪的打量了洛月汐好几眼后，终于干巴巴的开口了。
    “你、你、你的道心根本没有动摇？那你刚刚是在干嘛，没事闹着玩吗？”还是说你故意在演戏，原来你私底下竟然是个戏精，简直是太毁三观了。
    洛月汐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抱朴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这副模样，轻轻捏了捏眉心，洛月汐淡淡说着：“不是闹着玩，也不是假象，道心动摇是真的。”
    “刚才所有的情绪都是真的，不过是我故意引出来的。”洛月汐眼神冷静到冷酷，她用一种十分诡异的语调轻飘飘的继续说道。
    “我心里有很多黑暗面，有很多崩溃的情绪，也有很多悲伤痛苦，但这些感情太碍事了，它们会让我不坚定不冷静不理智，所以我只能选择压制它们——这些情绪都是我心中产生的，无法排解，只能压下。”
    “但就像是被封锁的河水，如果不适当的开坝疏导，总有一日这些情绪、这些痛苦会冲破我的理智宣泄出来。”洛月汐慢慢说着，像是在理顺自己的思路。
    她甚至抬头朝着一脸惊骇，眼神不敢置信的抱朴子微笑了一下，笑容平静而坦然：“所以在被沈昭以心感心的秘法波及之后，我放任了心魔动摇我的道心。”
    “道心动摇是真的，我的迷茫也是真的。”
    洛月汐眼神明亮清醒，她勾唇微笑，徐徐说道：“但是我达成夙愿之前，这些根本就影响不到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真可怕。”听完洛月汐这一番话后，抱朴子叹息了一声轻轻说道，他低头看着洛月汐，眼神深处有着震撼惊骇。
    这真的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和达到的境界，洛月汐对于她自己情绪的把握，对于自己道心的坚定，实在是让人觉得恐怖。
    这样的控制力，这样的理智，实在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打个比方吧，每个人心中肯定都有自己或是恐惧或是喜欢或是讨厌的存在吧，这种情况大多数都是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显然不是那么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