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万相皮囊 （四）
    王老七说的话倒也是硬气，毕竟是在尚书府当过大半辈子门房的人，见管了这些脏活。他侥幸从宴席上顺走了一批南羽府的金银玉器，运气好到还能把这些东西带到了地下城里。可惜南羽府的人不是吃白饭的，一场宴席下来少了多少金银酒器，自然有人算得。
    账目上有了缺少，必定有人会去查漏。
    顺藤摸瓜的一查，查到王老七身上是早晚的事。
    他今天可以把这些珍贵的酒器，偷偷摸摸带来地下城里买卖销金，等到南羽府的人找上门来只能闭口拿命还。老儒生也是看出了王老七的下场，好心提醒了一句。他估摸着剩下的金银，帮王老七扫干净留下的尾巴，再给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应该操办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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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想到这王老七也是个狠人，他拿自己的命换老王家一根独苗苗的往后富贵。
    依靠他们这些贱命的价钱，这一步棋赌的极妙。
    王老七一死，死出了王家世世代代的一个金吾卫世袭，称得上死的血赚。老儒生没有多劝，人各有命，他只是隐隐心头一软，提醒了王老七一句，王老七愿意去死他也不会拦着。
    王老七死了，他买卖的这些珍贵酒器早就入了地下城的商路。
    纵然是南羽府的势力，想要从一滩稀泥的地下城里捞个清白。
    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有这等闲工夫，随便开一条商路做一桩买卖，十倍的金银酒器钱都赚出来了。南羽家都是商家之流，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货物流入了地下城，又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物件，南羽家的人不会浪费这么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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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当行里的小门咯啦一声响起，有手上端着一堆金票的丫鬟轻轻地挪步到老儒生身边，冲着他耳语了几句。
    听着丫鬟的话，老儒生摆了摆手。
    他示意丫鬟可以退下，留下手上的金票后，小丫鬟默默退出了房间。
    典当行里，老儒生望着王老七，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嚼着茴香豆。静静地看来王老七一阵子，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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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弟好生硬气，恭喜你，你赌命赌赢了。
    算上刚才买卖的货物，这身金吾卫的皮囊是你的了。我们只收入籍换皮囊的银子，余下的金银一共金九千三，银七千四百二十五两三钱。
    这些都是洗干净的金票银票，王老弟你点点数。这些金银应该够你下一步的操办了，你若是买卖刚才的皮囊，即使是青花册上的那几个名字，我们都可以出手帮你代办。
    可惜你买的是身金吾卫的皮子，这一身皮子下手起来难度很大，我们不会帮你解决，但只要你自己有办法让张晓峰从世上消失，你的这个晚辈就是金吾卫张晓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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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老酒逐渐在小泥炉上焙干，老儒生收了酒器，对着王老七提点到。
    他说的很明白，王七伯若是换其他的皮子。
    脖子上抹一刀的功夫，他们不介意代劳。
    可是这皮囊变成了初窥武道的世袭金吾卫，一刀子抹在脖子上的代价就大了。十六卫之一的金吾卫是天子禁军，想要操办这一套皮囊上上下下要打点的不少。典当行背后是地下城最大的一股势力，可他们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沾染一名金吾卫的性命。
    这种事情，还需要专业的来。
    听到了老儒生的话，王老七有些颤抖的手接过这一沓钱票。他一个尚书府的老门房，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数着手上的金票子，王老七也是舍得。
    他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金票，握在手心里，手掌则是紧紧的握住了老儒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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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哥，老王我贱命一条，只要后辈能混个好日子就知足了。这一件事情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还请老哥哥指一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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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王老七突然握住手，感受到手心里的分量，老儒生的脸色缓和不少。他抽出手，蜷缩进自己的青色袖袍里。
    微微一笑，冲着王老七开口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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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弟是明白人，老哥哥不和你说虚话。你余下的这些金银，买一个金吾卫的性命绰绰有余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地下城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亡命徒。
    你就是街上吆喝两声，给个十两八两的散银子。
    怕是都有不要命的愿意去替你做抹脖子的买卖，可是那张晓峰毕竟是金吾卫，不能修行却享得武道武夫的造化，寻常杀手不一定能成。
    做咱们这买卖，讲究一招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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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哥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这都到了地下面来了，还怕找不到索命的阴魂厉鬼。你来我们这里买卖过不少小玩意，但终究只是外城小打小闹，王老弟本来以你的资历是没有福分进到更下面的地方，今晚老哥哥做个人情。
    阴曹地府走一遭，买一条金吾卫的性命，黄字榜上的足够了。
    出了此门往后直走一百五十步，过左巷胡同，到了地下河的桥洞底下你拿出这个东西，用火折子点燃，自然会有东西带你们去阴曹地府。
    行了，老哥儿我该做的都做了，咱们财货两清，出了这个门谁也别说认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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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袍里摸索了一阵子，老儒生对着王老七摆出两张黄色的纸钱，纸钱上用血红的朱砂勾画着一道道扭曲的符咒。
    听着老儒生的话，此时此刻一个人干掉了一小盆鸡汤面饼的王狗蛋，他将碗里剩下的面片连着鸡汤，和受寒后滴落下来的鼻涕哈子一起灌到肚里。
    长长的打了一个嗝，抹掉嘴角的油花，王狗蛋显得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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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俺现在就是长安城里的贵人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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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狗蛋没有想到，这些薄薄的册子，上面名字一钩就能给人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听着王狗蛋的话，老儒生面露一丝苦涩的捏着唇边垂下的胡须。
    他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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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好命的小子，你还差一步就是长安城里的贵人老爷了。
    这红尘滚滚，众生皮相。
    哪一张皮子想撕扯下来，不得伤筋动骨一番。等你当上了贵人老爷，多赚点银钱，早些日子把你这一套皮子从我们的册子上买回去，要不然你这身皮也值当不少金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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