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清俊山水郎 （七）
    轻嗅茶盏里缓缓飘散的茶雾香气，张夫人闻着茶香就知道茶盏里烹制的是那种茶叶。她不紧不慢的揭开茶碗盖子，然后小抿了一口，随着茶香入口，一丝丝回甘和茶香滋味渗入心脾。缓缓吐纳一口茶香，张夫人看着茶盏里清澈的茶汤，不经会心一笑。
    晃了晃茶盏，茶盏里一片茶叶梗在茶水上竖立起来。
    品茶一口，张夫人示意叶初雪落座坐下。
    上门来的就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站着说话的道理。瞧见叶初雪落座，张夫人将手上的茶盏放到了茶案桌子上，然后对着许三儿温婉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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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三爷真是阔气啊，明前莲心今年礼部也就均了这几两茶叶到府上。平日里老爷可宝贝的不得了，我都只是浅尝了两次，您三爷倒是大方，今儿托三爷的口福，讨一杯茶水顺顺心。
    三爷还站着做什么，快坐，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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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出了茶盏里明前莲心的滋味，张夫人望着许三儿的面孔也多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
    这茶叶稀罕，是每年礼部特供的珍品。
    张耀之身为礼部郎中，府邸上也只均分了几两茶叶的份量。上个月头，礼部侍郎上府做客，还有吏部的郎中过来拉家常，张耀之才舍得下血本，差人烹了两壶莲心茶。
    今儿有尝到了明前莲心的滋味，但张夫人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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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折煞许三儿了，今儿都是许三儿我自作主张，等老爷回来了我就像老爷请罪。嘿嘿，这明前莲心，也是许三儿一时嘴馋，自己偷着味了。
    夫人莫怪，我站着，站着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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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出了张夫人话中的意思，许三儿满脸堆笑的对着主座上的张夫人回应了一声，然后身形脚步悄无声息的往叶初雪的位置挪了挪。看样子，夫人对自己用老爷的明前莲心茶来招待客人，心中还是多有微词的。
    听着许三儿的话，张夫人也没有多说。
    他乐意站着，那就站着吧。
    自己出来就是为了见一见常被张耀之挂在嘴上的这个叶知闲，叶公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如今张府里遭了事故，叶知闲这个时候上门不知道所为何事。
    万一是要求着自家老爷帮忙办事，走走人脉关系，难免又是一件麻烦事情。今儿张夫人坐这里就是打算探探这个少年书生的底细，张府现在的情况，帮不得外人。
    倘若他真是有事相求，所幸趁着老爷没有回府，散几十两银子，让他暂且在驿站落脚。等到事情结束，再派人请他回来罢了。张夫人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家丢失的小女儿，完全没有心思放在其他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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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公子的大名，我从我家老爷哪里听闻了很多次了。久闻公子你是隐居在山野的卧龙，今儿瞧见了，没有想到叶公子年岁尚小，居然能被我家老爷如此推崇。
    公子千里迢迢赶来长安，能够来府上拜会我们家老爷，承蒙你的这份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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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而今，老爷他公务缠身，难得抽出一份空闲日子。
    想来以叶公子的才学，赶来长安应该是为了今年的大朝试吧。
    你的才学既然如此得老爷推崇，应当是今年的金榜有名，朝试虽然还远，但也要请公子以圣贤书为主。我们府上有不少空房，若是旁时，请叶公子暂居数月，老爷也是心里欢喜。
    但近来.......
    罢了，家丑不可外扬，我府上出了许些事故，也请叶公子可以见谅。
    老爷他这些天忙里忙外，我替他做一回主。一会儿叶公子跟着三爷去府上的账房哪里，领一百两银子，你在长安寻一处好些的驿站住着，这些时日先苦读功名，等到我们府上的事情结束了，再让许三儿请公子回府，我替老爷好生摆下一桌子，为叶公子接风洗尘如何？
    瞧你也是尚未及冠的年龄，这么早让你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赶来长安，不知道你家阿爹阿娘是怎么想的。长安这里什么都贵，一个人在这里住着，难免有些不方便，一会儿再让许三儿帮你收拾一些细软衣裳，一并带着，找个驿站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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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饮着一口茶水，张夫人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
    她初见叶初雪的印象还不错，所以话没有说的太生硬。但张夫人的意思，明显带着一丝丝逐客令的味道。她委婉的表达了府邸里的麻烦，想要请叶初雪在外寻一个驿站住下。这样的说法，等同是拿一百两银子，打发走这个山野少年。
    听着张夫人的话，许三儿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知道自家老爷的，张耀之一向很看中叶初雪的才学，如果老爷知道了潼水拜在江先生门下求学的少年，今天来长安见他，心里一定欢喜极了。可夫人的意思，明显是想要逐客。她觉得如今的张府已经够乱了，谁知道这个叶姓少年的到来，还会带来什么麻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点搜罗自家小姐。
    心里有些话想说，但碍于张夫人家中主母的身份，许三儿也是话头憋在嗓子眼，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还没有等许三爷接下张夫人的话茬子，一旁落座的叶初雪就对着主座上的张夫人微微一笑，他放下手上的茶盏，开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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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闲谢过夫人的好意，我今天来府上拜访，是想着与张大人有旧，过来看看他。我来长安有几天了，也找到了暂居的地方，知闲谢过夫人，但真的不用为我费心。
    我就是来看看张大人，若是贵府有事的话，知闲不方便叨扰。
    我一会儿自己离开就好，反倒是夫人您应该多注意点身体。
    我翻过几本医书，学过粗略的岐黄之术，夫人您的面色不佳，瞳眸内藏血丝，近来的精神应该比较疲劳。而且夫人您应该许久没有正常进食，肠胃也在夜间有轻微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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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夫人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切莫让病情恶化下去。
    我在长安寻了落脚的地方，住的也是安稳。
    今天见不到张大人的话，劳请夫人帮我带一句话。说叶知闲来拜见过了，还要多谢早些年张大人托人寄来的吃食物件，请他好好保重身体。我一个人在长安住着很好，独来独往惯了，我没见过我爹娘，反倒不会让人担忧。若是夫人允许的话，我替您写一副方子，虽然治不好您的病，服了后多少晚上能睡的安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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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初雪也明白了张夫人想要拿一百两银子打发走自己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今天来张府也是因为狄探子的册子上，记录的最后一家失踪人口就是这里。加上自己与张耀之有过旧缘，上门拜访一下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人家不欢迎自己，也没有必要硬从张府找线索，换家府邸而是一样。反倒他瞧着这位张夫人，此刻虽然气质凛然，却全是依靠强撑着的一口气，实则外强中干，身体亏虚的厉害。
    好心问候了一句，听着叶初雪的话，张夫人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
    她打量着这个干净的少年，眼眸里露出了一丝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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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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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触情生情，还是想到了自家失踪的小女儿。张夫人看着叶初雪谦逊懂礼的模样，心中的好感本就又高一分。听到他说自己没有父母的时候，张夫人的心里居然泛起了一丝伤感。
    这个叫叶知闲的少年，眼眸十分纯净。
    他说的话很诚恳，并非是那些上门来有所图谋的人。
    或许是因为近来府里的事情太多，张夫人的性格变得太敏感，所以误看了人家。心中微微泛起一阵波动，嘴上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向着叶初雪问了一句。
    听到张夫人的话，叶初雪的眼眸依然十分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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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来就未曾见过，知闲是被一个长辈照顾着长大的，对父母反倒没有印象。前些时日，那位长辈也离开了，我想着到长安来看看，所以来的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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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了张夫人的话，看着这个孩子脸上淡淡的微笑，张夫人心里此刻好生不是滋味。
    没有想到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自生来就没有见过父母，没有阿爹阿娘照顾着，却能生成这样清淡如水的性子，叶知闲的天性就是清润温善，此刻让人心头一软。
    眼角泛起一丝怜惜，张夫人话锋一软，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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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里杂七杂八的人和物件多得很，你个孩子一个人在这里能住着什么地方。一会儿让许三儿带着你去账房，多拿二百两银票，替他安排一个好点的客栈住下，我瞧着巡儿很喜欢你。
    叶公子能让巡儿好生读书，也是件好事。
    最近府邸里是真的有事，你先到外头住上小半月。
    等风波平了，就住进府上来，老爷见了你也是高兴地。平日里教教巡儿读书，哪怕今年的朝试过不了，留在府上教教巡儿，明年再赶一次也是可以的。抽空多看看圣贤文章，你个读书人翻翻医书无妨，但我这病啊，我自己知道，怕是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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