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这就是贫富差距。
    吕伊皓感叹着，和奥格斯汀来到了一家主打年轻向轻奢品牌门店。
    从头到脚都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吕伊皓难免有点瑟缩。
    ——尤其是你钱包根本不鼓的时候。
    但奥格斯汀一点也看不出来一样，他牵着吕伊皓走到一溜挂着小礼服的挂架前，让导购帮忙拿些适合吕伊皓身型的礼服。
    吕伊皓一边觉得这情景总在各种各样的肥皂剧里见过，一边担心价格过于贵重她受之有愧。
    可这些衣服上甚至连挂牌都没有，她想乘机看看都没有！
    导购小姐一直维持合体的微笑，给奥格斯汀投影了她们全部的样品，奥格斯汀和她商量着选了几种。全程吕伊皓都在一旁用手机捣鼓着什么，直到导购员出声，让吕伊皓跟她去试衣间。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按里面的铃，我会看到的。”
    吕伊皓道谢后，走了进去。里面是装修很舒适的一个小房间，而刚才挑选出来的衣服，已经通过幕后的机械，挂在了墙壁上。从左到右一共叁件，上面还标着序号。
    第一件珍珠白的抹胸连身裙。吕伊皓穿上之后，有些空荡荡的胸口，让她看起来好像营养不良。她站在镜子里，犹豫半天用赴死的心态走了出去。
    门外的奥格斯汀很给面子，夸赞了几句皮肤不错，看起来很精致之类的，就问她要不要考虑下一件。
    她立即就缩回了试衣间。
    第二件是全黑的蓬蓬裙。穿上之后吕伊皓的两条腿活像是从下面扎出来的树杆子，而且她发现自己还没刮掉膝盖窝两遍的腿毛。
    人一旦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很容易了，她有些踉跄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奥格斯汀这次笑容加深了一些。看来在他来看，这身比上次那个好多了。不过他还是建议吕伊皓换下来，说他其实最期待的还是最后一件。
    ——他出钱，他做主。
    吕伊皓暂时屏蔽了自己的羞耻心，她走回去换上了最后一件。
    等她穿上之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奥格斯汀会让她试试这件了。
    这是她血缘发源地的传统服饰：旗袍。看起来质感很好的整体裁剪，从大腿半截开始裁出一道唯一裸露大腿的线。摆在两腿中间的绣着一只暗金凤凰，它口中衔火，昂首展翅。她上手摸了摸，有点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很适合，下面的图腾很配你的眼睛。”奥格斯汀那双蓝眼睛让吕伊皓的后耳根烧了起来，她没想到奥格斯汀有注意过她的瞳色，毕竟他自己的眼睛是那么好看和惹人注目。
    导购员也在一旁非常恰到好处得夸赞了几句。
    于是奥格斯汀支付了一笔吕伊皓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一定让她肉疼不已的金额。
    “谢谢，”她攥着袋子，出了店之后小声得说，“我会打工，一点点还给你的。”
    “其实我想多吃几个月的家庭料理，你看除了派对邀请的礼物之外的溢价当做我接下来的伙食费怎么样。”奥格斯汀知道吕伊皓的经济状况，但他也希望她能安心得接受这份礼物。
    吕伊皓很有鼓起勇气说她会还钱，但她没有勇气：“好……”
    奥格斯汀一副捡到大便宜的样子，顺便还表达了一番对接下来日子的期待。吕伊皓见他如此真诚，心里也松了口气。
    等他们走到二楼，吕伊皓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她喊住奥格斯汀：“你等一下，回家还有一段路，我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奥格斯汀低头看她，发顶落下几缕碎发，阴影下的蓝眼睛仿佛深邃的大海，吕伊皓把奥格斯汀按住：“我请你。”然后匆匆跑开了。
    人群中，她怦怦直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她的目的地是一家冰淇淋店，门牌上不断变化口味的影像招牌看起来活泼又充满吸引力，排队的人不少。
    发呆十几分钟才排到吕伊皓，但在看到旋转在空中的几十条菜单时，她才恍惚自己根本不知道奥格斯汀的喜好。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一震，她掏出来一看。
    奥格斯汀：“香草（：”
    “请问您决定好了吗？”年轻的店问道。
    吕伊皓点点头：“香草和——巧克力的，谢谢。”
    接过两个足有苹果那么大的单球冰淇淋，吕伊皓的心情雀跃起来。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
    悲剧发生在她转头的一瞬。
    人流将她身后一个驻足看着菜单的青年送到了她跟前，她刚诞生没多久的巧克力冰淇淋球恰好就那么倒霉，擦过他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外套。
    “啊——”
    吕伊皓发出一种类似绝望叹息的气音。
    青年比她高过不少，原本以为矮个子的女孩只是借过，但她却停在自己面前，他低头一看，就发现了那道非常明显的痕迹。
    青年后退半步。
    吕伊皓抬眼看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眼熟，但她也不好直勾勾盯着他，于是改为盯着那道污渍：“抱歉，先生。”
    对方没说话。
    因为不光是吕伊皓，他也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尤其是她淡到像是金子一样的瞳色，但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就在他记忆略有松动的时候，胳膊被人圈住了。
    “柯尼特，还是回去吧，我累了。”穿的娇艳但不俗气的女伴抱着她，他们的养眼程度仿佛是拍杂志的模特。
    被抱住胳膊的青年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丝巾，擦掉了那抹碍眼的污渍，点头领着女伴走了。
    从头到尾仿佛吕伊皓不存在一样。
    吕伊皓这才想起来：有钱人的衣服基本都喷了一层防污纳米喷雾！
    她刚买的衣服也附赠了一小瓶这种喷雾。
    吕伊皓舔了下自己的巧克力冰淇淋。
    ——但愿纳米喷雾无毒无害。
    等两人到家，吃过晚饭，吕伊皓背起她的双肩包，留下一条“去打工了”的信息，就再次推开了家门。
    夜风瑟瑟，她戴着手套，一路飞快得骑到隔着几条街的复古式高档公寓楼下的便利店前。
    吕伊皓当然不是一心只追求着不切实际梦想的垃圾制造者。
    她同时打着几份工。工资按时计算，因此她也赚不到能稳定维持生活的金额，所以才会在上周连续遭到两次辞退后，产生了严重的金钱危机。
    她今天晚上的工作是在一栋高档公寓下配备的便利店当整理员。其实这份工作让机器来做会更快更好，但有钱人总是喜欢能在肉眼所及的地方看到为他们服务的人，他们把这叫做“温度服务”。
    ——其实给机器增加一个恒温设置，不也是温度服务么？
    当然她不会傻到这么对雇佣自己的店长这么说，她还是很珍惜这一份工作的。
    她拉开店门，小胡子打理如往常一样规整的店长示意她快迟到了：“跑两步。”
    吕伊皓又是鞠躬又是马不停蹄冲向员工休息室。
    套上红绿白叁色制服，吕伊皓扎起马尾，手沾水把碎发压住。接着她小跑到打卡机面前，插入自己的出勤卡，滴的一声，出勤时间卡在了最后一分钟。
    “小吕啊，”店长看她一脸放松地走出休息室，摇摇手上的单子，“麻烦你把这些送到顶楼。”
    “好。”吕伊皓接过一长条小票，稍微瞟了两眼，就看到不少避孕套的牌子名，她脸又没办法控制地变得通红。
    但是打工，她没有选择。
    吕伊皓拿起篮子，对着表开始拿商品，直到装满四个篮子，她才算挑选完成。
    “店长，”吕伊皓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们还选了烟和避……”
    店长伸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从收银台里走出来，把场地留给她，随便巡视巡视自己的一亩叁分地。
    吕伊皓飞速的挑选完，用不透光的纸袋装好，然后朝着正在摆正每一个布丁的店长说：“我好了。”
    四个大袋子拿在手里，吕伊皓从便利店出发了。
    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吕伊皓想起之前顶楼的订单，大部分都是买些零食酒水，而且还会给提供上门服务的人一些小费。那里估计是常年空置偶尔租出去开派对的，所以如吕伊皓这种打工仔，每次到那里总有一种窥探有钱人花花世界的感觉。
    电梯门打开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里面传出来，她感觉脚下的地都在震，门口散乱的摆放着十几双她一看就是她买不起的鞋。
    避开这些高价货她按响门铃。但她按了几次都没人开门。
    最后吕伊皓不得已拨通订单上留着的电话，她在脑子里不停得打着草稿，在对方接通的第一时间，几乎是吼了出来：“您好顾客！门外有您  611  的外卖！”
    等她说完，那边却安静的可怕。吕伊皓吞咽了一口口水，她被自己尴尬到了，她又小声得说了一句：“感谢您的惠顾。”
    那边只传来一句“稍等”，就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门被打开了，里头的音乐和人群的尖叫几乎像海浪一样喷涌而出，玄关暖白色的环境让她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割裂感，而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在他黑色眼睛盯着吕伊皓的那个瞬间，就让她回到了现实。
    即使他穿着居家拖鞋和白衬衫，但高挑鼻梁和眉骨让英俊的脸上一直带着的阴郁感，让吕伊皓立马就想起来了。
    ——他是那个纳米喷雾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