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18文学
首页浮世珍馐馆 浮世珍馐馆 第4节

浮世珍馐馆 第4节

    汉人自然也有狗,还有好狗,喜温走近些许,它就能顺风闻见生人的气息,狂吠起来。
    可并没有汉人愿意给她,似乎是畏惧她,又或是厌恶她,甚至不愿意提出价码或者是交换的要求。
    只有离小馆子最近的乔家请喜温进去坐了坐,端着茶水和野菜团子来招待喜温。
    乔家一家四口,大女儿乔金粟才六岁,勉强做些捡穗拾柴的活计,她还有个小妹妹乔银豆才一岁多,连自己都顾不好,更别提帮衬家里了。
    因为劳力少的关系,乔家的田也只垦了几分,由乔婶子和乔叔两人勉强照料着。
    幸好乔叔还是个手艺活不错的细木匠,北江过了八月,就不能再种什么作物了,种了也活不了。
    乔叔趁着这个时候挨家挨户给做木工,橱柜、条凳、箱笼都能做,不嫌弃他是个粗手脚的男人,木簪子也能雕,而且因为手艺不错的缘故,乔叔同林中人也有买卖上的往来。
    喜温一向喜欢金粟银豆天真可爱,春夏时节温暖潮湿,采多了果子,捕多了鱼也存不住,喜温都会分给她。
    乔金粟像她爹,手巧,喜温补渔网时,她还会帮着打打下手。
    乔家养了一条狗,纯黑短毛,利齿竖耳,精瘦健美,绝对是狗中美人,但是美人眼光颇高,发情时满村的狗想同它做夫妻,叫她咬了个遍,所以乔家人有心,却没办法给喜温一个承诺。
    她垂头丧气的,瞧见小馆子门前人声鼎沸,不知不觉就被引了过来。
    好些货商扎堆到此,买家卖家谈得热火朝天,喜温好奇的踮踮脚,往篱笆墙里张望,就见好些汉人在选猪崽、鸡仔,‘哼唧’一片。
    喜温抓过一窝身上都是黄黑条纹的野猪崽崽,雨朵那时候想养,可养上一段时日就长獠牙了,凶得厉害,把给它喂食的雨朵顶了个跌倒,腿还伤了。
    气得喜温提刀就给宰了,那叫一个悔,肉臊还糙,一点也不好吃,还不如趁着小,肉嫩不臭的时候吃呢!
    她用根草叶子逗着被围在篱笆墙一角的小黑猪们,不解的想着,‘这种猪瞧着倒是精瘦可爱,可长大了还不是那样?同是猪种,难道这黑猪的肉会好吃些吗?’
    除了买卖家畜的,菜籽粮种的买卖也不错,大家伙都捧着种子走到日头下看个明白,有时候拿捏不准,留了名,先捏上一撮回家去,叫家里的老太太老头子掌掌眼,万一走眼了买了陈年的种子,种不出来还好说,浪费了劳力更可惜。
    小集市上除了汉人还有林中人,喜温瞧见很多熟人都背了自家的皮张和干肉下来行商谈买卖。
    说话这人是那穆雀的哥哥那穆卓,也是部落里叫得上名的打猎好手,他手里的腌鹿腿的确很漂亮,红瘦白肥。
    “这都是去年给朝廷贡鲜剩下的,瞧瞧这腌鹿腿,你才给一袋面?别给脸不要脸啊!”
    那行商是个汉人,被他吼得一哆嗦,但没有哪个商人会做亏本买卖。
    “你这腌鹿腿是好,两条加这一小块鹿皮子,咱们好换一袋面,您看我这面雪白白的,是细面啊!”见那穆卓面色不善,行商赶忙道:“如果您,您不想换这么些,一条腌鹿腿换一袋糙面,糙面是行的。”
    第4章 烤狍肉
    ◎若是精细一些,可以用砍些松柏枝来,小臂长即可,两头削尖细了,再把肉块串上去,慢悠悠的转着,免得肉焦糊了。◎
    就是图他的面好,那穆卓才要换的,自然不肯要糙面。
    喜温正想着要上前说和一番,就见个神色油滑的商贩笑眯眯的凑了过去,这人喜温认得,叫做张巷边,他是个生在北江的汉人,性子十足刁滑,方稷玄没来之前,汉人若与他做点买卖,被剥一层皮也算少的。
    在这方面,张巷边倒是一视同仁,对上林中人也要狠宰一刀,不过要先换副谄媚面孔。
    自从他被方稷玄杀鸡儆猴般收拾过一顿之后,此地买卖有规矩多了,汉人买粮种卖枸杞,买盐糖卖榛松,林中人卖皮张买烈酒,卖鹿茸买谷粮,渐渐都信赖此处。
    喜温就见他不知同那穆卓说了句什么,又状似无意的瞥了眼门边,那穆卓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方稷玄正在那里,抱臂瞧着外头的热闹。
    那穆卓皱着眉踢了踢足边的皮张,那个行商赔着笑赶紧去拿,又交出一袋面去。
    见那穆卓走了,张巷边舒口气,管人家要了两枚铜子,算是看在所费口沫的份上,给他的茶钱。
    说到茶,小集市上很多行商在卖茶,这是汉人、林中人都需要的东西,不愁卖不掉。
    原本林中人不饮茶,多喝小黄芩叶,这叶子不是茶,但亦有些祛困之效,拿来调汤浸酒亦可,只是与茶一比,滋味差得太多。
    北江这些年攻打中原,得了好些甜头,皇族也跟着学了汉人风气,上行下效,连依旧存于山林中,从未南下的林中人也学会了饮茶。
    做买卖的人有些油滑也正常,只要不过分,方稷玄并没那么爱管闲事。
    倒是释月,每每见张巷边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都觉得有点佩服。
    曾经被方稷玄打得那般鼻青脸肿,尿了满地,张巷边居然还能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双手奉给她一包饴糖。
    这些货商一直以为方稷玄是她的夫君,很可笑,不过释月也懒得解释。
    饴糖被油纸包裹,应是从大块上敲下来的,碎的裂的很不规则,一块块都是土土的黄色,满是气孔。
    释月捏起一块饴糖,对着屋外的光亮照了照,就见满是气孔,等她放下饴糖的时候,眼前又是一张讨喜的笑脸。
    只是雨朵的死亡如阴云般盘亘在她头顶,她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委顿。
    喜温要了一碗茶,提了一桩买卖,说想要一只狗崽。
    这买卖不难做,张巷边答应下回来给她捎一只,这下喜温彻底高兴了。
    她瞧见之前送来的榛鸡已经一命呜呼,只在小炉边上留下一把引火用的毛,就蹲在那捡出仅有的几片艳羽,然后盘腿坐在释月的摇椅畔,将剔出来的红羽用浆黏在一块木板上,用签子一根根捋着细绒。
    一团杂毛时看不出来,单拎出来才发现这两片艳羽真是枫叶一般的红。
    “你那条羽裙实在好看,就是太清冷了些,反正也是现成的羽,多做一条红裙替换也好。”
    听喜温这样说,释月舔了舔嘴里的饴糖,又捏起一块,摸索着塞进她嘴里。
    喜温叼着这块硬硬的玩意不解的扭脸,这时饴糖在舌尖上融了一点,释月看见她的眼睛一下睁大,短短的睫毛像初生的茸草。
    蜂巢、桦树汁、蓝莓、李子、刺玫瑰、草莓、梨子,还有从柴灰里捡出来的饼子在嘴里反反复复嚼过的滋味,都是甜。
    但没有一种甜是这个甜法,纯粹厚重的甜,完完全全的甜,就是叫人高兴,叫人欢喜的甜。
    喜温把饴糖吐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好半晌又重新塞进嘴里,咂着甜味道:“比蜂巢还甜些。”
    “这一根两根的,要攒到什么时候去?”
    释月侧过脸看向院中,就见堆了满地杂货,几个货商在方稷玄身前戳着,好似一只只为了乞食而拱手作揖的旱獭。
    “攒就开了头,有头就有尾,总攒出一条裙子。”喜温认真道。
    离鸭子河泺最近的驿站也要快马半日,货商每次来,虽多是自带干粮,但草料和茶水总是要备一些的。
    院子里设了一个火堆架子,有一头大小合适,抹了盐巴香料,腌了一夜的狍子正四仰八叉的架在上头烤着,香气阵阵发散,顺着风四散逃去,不论集市上不论是买的还是卖的,大多有所收益,心思自然也飘了。
    此地货币作用不大,多数时候还是以物易物,张巷边解下腰间小包袱,高高举起给方稷玄看。
    “换口肉吃,可够?”
    方稷玄见是糯米,足有两捧之数,短圆可爱,就点点头。
    释月和喜温都是头一回见糯米,这种米白如乳,不似大米那样有种剔透感。
    “跟我们的稷子米也不一样呢。”喜温说。
    林中人所食的稷子米不必种植,天生天长,熟成时割来就是。
    “连皮煮了再晒干磨成米,就是红红黄黄的颜色,不过若是先烤再舂,就是白花花的了。”
    喜温用指尖拨弄着糯米,被嚼吃着烤狍肉的张巷边‘嘿’了声。
    “弄脏了!我们奶奶还要吃呢!”
    喜温不知道奶奶是个什么意思,但明白他指的是释月,于是悻悻然缩回手。
    释月不做声,瞥了张巷边一眼,他吃得好好的,忽然一哽,叫肉噎了个半死。
    方稷玄正提着两坛子酒走出去,踹了他一脚,那口肉就顺了下去。
    众人都笑他饿死鬼投胎,吃得这么急。
    张巷边这种人是没有脸皮的,岂会为这种小事而难堪,喘匀了气,灌了一大口茶水下肚,抹抹嘴道:“谢,谢谢爷。”
    今日来的商贩多了些,一只狍子不够吃,方稷玄又猎了一头来,三两下拆杀掉,让后来的还没吃够的人自己动手切成寸宽的方块,用刀尖戳着搁在火上燎到焦黑,取下扯来叶子托了肉,用刀剔掉外层的糊肉,里头的肉得有七八成熟就行了,这种熟度还带些血水,不至于太干柴,眯点盐花撒上去,滋味就全出来了。
    狍子肉是纯瘦的,五牲之中,与牛肉的口感最像,这其实是北江人的吃法,不过北江皇城以及富庶些的州府受汉风影响过甚,狍肉改切大块,用些香料下去炖煮至酥烂,这半生半熟的吃法倒是少了。
    若是精细一些,可以用砍些松柏枝来,小臂长即可,两头削尖细了,再把肉块串上去,慢悠悠的转着,免得肉焦糊了。
    这吃法不仅仅适用于各种肉,就是各种鹿心狍肝都可以这样来烤。
    喜温今日也想在这吃,带了一桶桦树汁和鹿肉、鹿内脏来换肉。
    桦树汁只有春日里才有,用小刀在树干下段切一个口子,把空心的草梗做管子插进去,树汁就会淌出来了,等接够了,再削一个实心的木头戳子,把洞眼堵上就行。
    林中人狩猎时找不到干净的水,可以喝桦树汁,透明清甜。
    释月也喜欢喝桦树汁,草木生机的精华凝练,同好酒一般,至于这鹿蛋和奶核么,她实在不怎么需要。
    “鹿奶核虽有美肤之效,但更多是催乳之用,你还是送到孙婆婆家,她儿媳刚生了孩子,听说是奶水不足,应该愿意拿点粮食与你换。”
    释月这厢刚拒了,下一瞬,喜温又把那血呼啦次两团玩意举到方稷玄跟前,一本正经同他论买卖,毫无羞涩之意。
    “这对男人可补了!”
    释月转动着柏枝,瞧见肥瘦相当的鹿肉已经在滋滋冒油,又捏起石臼中的一撮花椒细盐洒在上头,好笑的看着方稷玄。
    院里也爆发出一阵哄笑声,笑喜温个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还乱说话。
    “你留些鹿心鹿肝和鹿腿肉就行。”方稷玄未见什么尴尬之色,他这模样的人若雄风不振,普天之下也是没男人了。
    喜温有时是愣一些,但不代表她听不懂别人的揶揄和嘲笑,释月就见她转过身,看着那堆拿她当笑话的男人,眉头皱着,有些生气的样子。
    “都说汉人会做生意,我是该同你们学学,向方郎君荐鹿蛋自然卖不出去,该卖给你们才是,你们才需要嘛!”
    见行商们被她怼得说不上话来,喜温才又坐下来替释月烤心肝。
    林中人以鱼肉食为主,盐分天然足,并不需盐,但盐使食物味美,尝过就难忘。尤其是释月撒上去的花椒盐,更是飘香浓烈,吃得喜温摇头晃脑,唇上全是油花花,脸上写满了‘心满意足’四个大字。
    喜温细细割了一碟腿骨肉给释月,骨边肉,素来是嫩些的。
    释月嘴里吃着肉,心里却想着粮,问:“稷子米,好吃吗?”
    听到释月的问题,喜温先点了一下头,随后又摇头,两根辫子都被她甩得飞起。
    “不同稻米比,那是好吃的。”
    鸭子河泺物产丰饶,五谷之中,唯缺稻米。
    这里的稻米是汉人带过来的种,释月见过他们把谷种藏在孩子的襁褓里,用一双干瘦如柴的胳膊紧搂着。
    如果孩子同谷种一道掉下悬崖,释月毫不怀疑,他们会率先伸手去抓那个小小布包。
    这里的土不黏不松,黢黑油沃,是他们至此地后得到的最大慰藉。
    行商在这待了五六日的功夫,等这附近的居民买卖都结束后,他们也要收拾货物,赶往下一处了。
    喜温这几日用猎物尽量腾换现成的谷粮,想要存储着,进林子的时候可以做干粮,至于鱼肉,只要有弓箭在手,飞禽走兽她都能猎来,唯独这粮食麻烦。


同类推荐: 鬼夜怪谈捡到一只小狼狗娇养的小兔精变成了上古凶兽凶宅不动產浮世珍馐馆死亡数字胆小鬼引了疯批霸总的魂后失魂啦恐惧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