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设计图看了许久，图纸的设计理念和元素只有一种，也没觉得哪里风格不一。
    容烟把图纸推给组里资历最高的何珊，让她帮着看一看。
    何珊入围过国内设计界最高级别的“金巢”奖，容烟觉得她定能帮自己指点迷津。
    半小时后，一向谨慎的何珊才指着图纸上的一处说，“去掉这一处，再递交试一试。”
    容烟照做，五分钟不到又被驳回来。
    何珊盯着电脑屏看了许久，喃喃：“已经很符合要求了，为什么不给通过呢？”
    “我再试着改一改。”容烟深呼吸，再度把注意力放到图纸上。
    一天下来，提交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被打回来。
    容烟心有不甘，下班后所有同事都走了，还坐在工位上改图纸。
    眼睛酸涩难当，她走到外面的长廊透气。
    “……周太放心，有我在，那女人在华霖呆不长……但人是华总安排进来的，不能操之过急……”
    一个沙哑女声在步梯间传来。
    容烟愣了几秒，推开步梯间的门，只看到一个远去的纤细背影。
    “周太”，今天一次次被驳回的图纸，这些放一起，她觉得绝不是巧合。
    还说人是华总安排进来的，锦城只有一个华总，就是华瑾南，可她与华瑾南并无交情。
    回到办公室，容烟关好门，找出顾行的电话拨过去。
    “下班了？”顾行问。
    “快了。”容烟的声音低了许多，“问个事儿，华霖的总裁不是姓文么，与华氏有渊源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顾行接着道，“华氏持有华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算是第二股东。”
    “顾行，我入职华霖，你到底有没有帮忙？”容烟怕他不承认，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还想继续做朋友，就不许再骗我。”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容烟好几天了。
    顾行愣了愣，语无波澜地说：“是我给华瑾南打了招呼。”
    这就对了！
    以容烟的资历，当前进华霖设计部很有难度。
    容烟吁了口气，总算确定了那个女人说的就是自己。
    华袖要把她赶出华霖，就算她的图纸再完美，也会有人不满意，以后的工作……可想而知。
    但她又不想就此认命！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顾行听出几分不对劲儿。
    “没有。”容烟不想再给他添麻烦，“现在准备下班！你帮我入职华霖，为了表示谢意，我请你吃顿大餐。”
    “好。”顾行应道，“我已经定了位子。江南春，六号包房。这顿晚餐你来付账。”
    江南春，百年老字号，做得一手好吃的江南菜，人均消费四位数。
    “能不能换个消费稍微低一点点的餐厅？”容烟用了撒娇的口气。
    “这么抠门，还是别请了。”顾行嘲讽地说，“阳光嘉园对面的大排档消费低，你如果良心过得去，就去那里请我吃饭以表谢意。”
    “算啦，江南春就江南春。”容烟为自己的钱包默哀了许久。
    半小时后，容烟走进江南春六号包房。
    顾行早就到了，一壶红茶喝得只剩三分之一。
    容烟发现他穿的很休闲，半开玩笑：“为了见我，还特意回去换了身衣服？”
    “如果这么说能令你开心，也未尝不可。”顾行把茶水缓缓倒入青花瓷茶盏，放到她面前。
    点菜的时候，容烟只瞅最便宜的时令菜蔬，顾行好像在故意和她钱包过不去，什么贵点什么。
    两个人，八个菜，一个汤。
    容烟心肝疼。
    顾行每样菜尝了尝，放下筷子看起手机。
    “你和华瑾南很熟？”容烟有些好奇。
    “不熟。”顾行声调忽然一冷，“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
    “哦。”容烟识相地点点头。
    不熟？
    不熟还能把她一个小白送进华霖设计部？
    也就顾行说起谎能如此坦然。
    江南春的菜以养生为主，大多是汤汤水水，容烟吃到一半去了卫生间。
    洗手的空档，遇到了华袖。
    两人并肩站在洗漱镜前。
    容烟穿的是黑色职业西装和白衬衫，红唇乌发，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干练，风情。
    华袖身上是件雍容华贵的红色长袍，裙摆和袖口缀满精致的手工刺绣，脖子上还挂着块帝王绿项链，贵气逼人。
    “一天见两次，真是巧啊，容小姐。”华袖盯着镜中的容烟，微微一笑。
    容烟也不甘示弱，“我和周太太的缘分确实不浅。别说私下会遇到，工作时也能听到有人提起周太太。”
    “容小姐没有任何过硬的资历，却能顺利进入华霖，当真佩服。”华袖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身姿，头昂得更高。
    “所以，周太太看不顺眼，要把我撵出华霖。”容烟选择当面揭穿。
    华袖一愣，随之哼了声，“容烟，周庭能让我大哥把你弄进华霖，我也能让你滚出去。”
    “周庭？”容烟不屑地笑了，没做任何解释。
    因为，解释了也没用。
    三年前，容烟只是和周庭谈了个恋爱。
    华袖和周庭妈妈去京大闹了一场，容烟被扣上“勾引”老师的罪名，身败名裂，差点被学校开除。
    周庭为了容烟的学业，不得不从京大辞职，回到锦城接手顾氏，与华袖订婚。
    如果没有发现华袖整她，她还以为所有的恩怨已经结束在三年前了。
    华袖不辨是非挑事在先，她绝对不会客气。
    她们彼此都带着十足的恨。
    “周太太，替我谢谢周先生。如果不是他出面，我连华霖的初试都入围不了。”容烟故意气她，“以后想有个好前景，只怕还要仰仗周先生。”
    华袖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纵使涵养再高，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容烟，如果你再勾引周庭，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周太太真霸气，我好怕呀！”容烟故意蹙眉，“周太太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三年前我就勾引过周庭，现在再试一次也未尝不可。”
    “你敢！”华袖脸色煞白，“马上滚出这里！我不想看到你出现在周庭面前！”
    “周庭也在这儿是吧？”容烟笑容明媚又张扬，“我敢不敢，十分钟后停车场见分晓。倒计时开始——”
    华袖气得双手颤抖，捂住微凸的小腹。
    容烟直接去了停车场。
    她再度把周庭的电话拉出黑名单，拨过去。
    “烟烟。”三秒钟不到，周庭应了声。
    语调满是惊喜。
    “我在停车场，你能不能下来一趟？”容烟嗓音温软，完全是试探的语气。
    周庭那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你也在江南春？”
    “在。”容烟胜券在握。
    “等我。”隔着屏幕，都能听出周庭的急切。
    放下手机，容烟摸出支烟慢慢抽起来。
    浑然忘了顾行还在包房等她。
    此时的顾行已经与前台打好招呼，结账的时候，把饭费从他的vip金卡中扣除。
    再没品，他也不会让一个女人掏钱请客。
    来江南春吃饭，是因为他一直有个心结。
    顾绮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总会在这里定个包房，点上一桌菜，姐弟俩边吃边聊。
    这次，他点了顾绮最爱吃的桂花酒酿鸭和松鼠桂鱼。
    把容烟带到这里，顾行是存了私心的。
    桌上的一壶红茶都被他喝光了，容烟还没来。
    打电话容烟没接，他有些担心，找个女服务员让她去卫生间看一看。
    服务员对容烟印象很深，笑着说，“那个皮肤很白的美女早就从卫生间出来，去停车场了。”
    顾行拿起外套走出包房。
    停车场内，容烟一支烟没抽完，周庭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容烟瞥到不远处有个红色身影。
    不用猜也知道是华袖。
    周庭看到容烟时目光灼热：“等多久了，冷不冷？”
    “没想到一个电话，你就真的来了。”容烟朝华袖的方向弹了弹烟灰，深笑。
    周庭眸底深情肆意，柔声道：“外面风大，上车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