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答案，但就是无法说服自己狠下心来。
    他把对容烟腹中孩子的不舍算到顾绮身上。
    因为顾绮也曾未婚先孕，也曾这样无助，也曾……
    但他知道，这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血沿着顾行的手指缓缓落在地上，点点猩红，很是刺眼。
    他没有急着处理伤口，而是摸出支烟狠狠抽起来。
    回到寓所，容烟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床上，满脑子都是顾行卡住她脖子的情景。
    她不禁冷笑，那么沉稳的人，竟然也会情绪失控。
    因为没有吃晚饭，她躺了没多久就觉得肚子饿得难受。
    于是下床吃了几块顾行送的点心，又热了热那份还没打开的糖醋小排，吃了两块就饱了。
    去洗漱间的时候，她发现卫生棉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到底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她一遍遍问自己。
    无聊地翻起手机，她看到邱韵桐发了微信朋友圈。
    邱韵桐的手和顾璋的小手紧握，还配了一行字：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你。
    容烟心里堵得难受。
    这夜她噩梦连连，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女孩追着她喊“妈妈”。
    翌日早上醒来时，枕头湿了。
    照了下镜子，两只眼是肿的。
    去医院做掉孩子的说辞，不过是在故意气顾行。
    孩子的去留，她准备再好好想一想。
    换做以前，她指定要画个浓妆压一压，但今天只涂了润肤乳就去了华霖。
    容烟问张总监，邱韵桐有没有撤回对她的投诉。
    “这事儿急不来，等她真正认可你的设计图，估计就会撤回投诉了。”张总监安慰她。
    “我尽力而为。”容烟话中透着无奈。
    张总监又怎会知道，邱韵桐不满的不是设计图，是她！
    十点半，容烟再次来到“韵桐舞蹈工作室”。
    邱韵桐穿了套暖色调西装，长发散在脑后，但五官中的凌厉没有减少分毫。
    两人再度坐到一张办公桌上。
    “才隔了一夜，容设计师的脸挺憔悴啊！”邱韵桐把容烟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容烟敷衍一笑，：“昨晚没睡好。”
    “以前在国外我经常失眠，自从回到锦城我睡得特别好。尤其是昨晚——”
    邱韵桐把最后两个字儿拉得很长，似乎想炫耀什么，但只含笑盯着容烟，没再说下去。
    这次容烟学乖了，先耐着性子问她对储藏柜的要求。她每说一个，容烟就紧接着确认一次，问她还变不变。
    很快，她就有些不耐烦，“工作明明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容设计师这样咄咄逼人，令我有种无形的压力。”
    “邱小姐，如果今天图纸再出不来，你的学员可耽误不起了。”容烟边说边打开电脑，“我听说因为储藏室不够，学员们现在不得不错峰上课。”
    “反正都是预交一年到三年学费的，对我来说无所谓。”邱韵桐摸了下长长的指甲，眉眼中全是不屑。
    容烟再度把话题扯到设计图上，邱韵桐一直在看手机，心不在焉回了几句。
    设计图出来后，邱韵桐看了许久。
    容烟做好了再度被驳回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邱韵桐却说：“勉强及格，就按这一版定。”
    “好。”容烟爽快应下，但也预感到邱韵桐指定还会作妖。
    设计图刚画出来，容烟的手机来电响了。
    竟然是多日不联系的谢楚。
    “不好意思邱小姐，我先接个电话。”容烟拿着手机走到外面的长廊。
    “容烟，帮我个忙。”
    谢楚一开口，容烟吓得立马回绝，“帮忙的事儿别找我。”
    上次因为帮忙做谢楚的女朋友，惹出多少乱子！
    “我的游戏公司准备挪出谢氏，需要装修，一千多平米，这个忙帮不帮？”谢楚玩味地问。
    “当然要帮！”容烟听到这儿兴奋不已，“我还以为又让我去装你女朋友。”
    “上次那事儿过后，我被我爸狠狠揍了一顿。但他和我妈再也不逼我找女朋友了。”谢楚语气轻松，“倒是你可够见外的！红包什么的都还回去，十足的傻子！”
    “那些东西是你家人给你老婆的，我拿着心虚。”
    才站一会儿，容烟觉得有些累，就势倚墙上，“看看什么时间先见个面，沟通一下再签合同。”
    “晚上我在cc约了朋友，你过来吧。”谢楚那边很嘈杂，似乎是在会场，“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拜拜！”
    谢公子除了对感情不靠谱，其他的还真没得说。
    容烟忽然想起谢楚别墅装修的提成还没到账，在通讯录中找到容氏财务科的电话拨过去。
    但无人接听。
    她想了想，拨通黎颖的手机。
    两人许久没联系，自然是一阵寒暄。
    容烟刚提到谢楚的装修款，黎颖就说，“上周五我去财务科，亲耳听到总监说原来c组的最大一笔款项到账了，我还问会给你多少提成，但——”
    “说吧，我就知道白玖凝不会轻易让财务把钱打给我。”
    提到白玖凝，容烟又瞥了眼一门之隔的邱韵桐，颓败得很。
    “总监说按容氏原来的奖励标准，你至少到手九万五千块。但现在公司不光改了名，连章程条例都改了，能不能领到钱还是个未知数。”
    黎颖怕她伤心，接着安慰道，“无论怎么说，二百多万的单子是你签的，公司能盈利就必须付你提成。”
    “谢谢你黎颖，改天请你吃饭。”容烟笑着与她道别。
    “对了，还有件事儿告诉你。自从白玖凝上台，把赵招娣打压得很惨，赵招娣昨天辞职了，还有原来施工部的程工，李工……”
    容烟安静听着，白玖凝真是厉害，做副总没几天就把多名中层撵出了公司。
    折返回邱韵桐办公室，邱韵桐已明显等得不耐烦了。
    “容设计师，我等了你足足十五分钟。”她绷着脸，故意看了下腕表。
    “抱歉，现在我们赶紧言归正传。”容烟忙道，“设计图已经定下，自然是越快施工越好。邱小姐，明天上午华霖的施工队就可以进场。”
    “明天市电视台要来为我做专访，外面乱糟糟的，我无法集中精神。施工队后天入场吧。”
    邱韵桐轻敲桌面。
    “邱小姐对我的投诉可以撤回了吗？”容烟笑着问。
    邱韵桐单手托腮，不紧不慢地说：“等完工再说。”
    “也好。”容烟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华霖的路上，容烟拨了白玖凝的电话。
    令容烟没想到的是，电话秒通。
    “烟姐姐怎么想起我了，是不是想和我交流一下孕期感想？”白玖凝嗤嗤笑起来。
    “白玖凝，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容烟没心情和她闲聊，“谢楚别墅的装修提成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我最近在家养胎没去公司，等我去公司再说吧。”白玖凝愣了愣，嘲讽道：“有顾大律师养着，几个小钱你也看得上？”
    “辛苦所得，一分都不能少。”容烟口气坚决。
    “那你就耐心等吧。”白玖凝冷笑，“rd的赛事中，你把我挤出局这笔账还没算呢？”
    “你想怎么算，我随时奉陪。”容烟怼道。
    “有顾行撑腰，说话越来越硬气了。”白玖凝呵呵一笑，“顾璋的妈妈从国外回来了，只怕你借子上位的戏码要完。”
    容烟绕开她的话题，“如果三天之内，那笔提成入不了我的银行卡，你就等着被起诉好了。”
    “别以为顾行帮你，我就会怕！”白玖凝愤然挂了电话。
    容烟刚放下手机，来电再次响起。
    是顾行的助手邵天。
    他说此时正在华霖接待室，只待与她敲定细节，就签下顾家老宅东楼的装修合同。
    容烟知道顾行在用这种方式挽留孩子，缓缓对邵天道：“抱歉，这单我不接，请转告顾律师另找他人——”
    第76章 多管闲事
    邵天立马愣住。
    在他的印象中，容烟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但也是个势利有手腕的女人。
    不然，根本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拿下顾行。
    “容小姐，这是顾律师的想法。你就算拒绝，也请亲自给顾律师说。”邵天讪笑。
    容烟愣了会儿，“邵先生先去忙吧，我马上给顾律师打电话。”
    “容小姐，只要接不到顾律师的通知，我会一直在华霖等你。”结束通话前，邵天又叮嘱了句。
    容烟一点也不想和顾行联系，但车子驶入华霖停车场的时候，还是拨了顾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