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18文学
首页宦官之后 宦官之后 第50节

宦官之后 第50节

    他是什么时候中风的,怎么中风的,谁也不知道。
    大家只知道这老登一辈子不着边际,时常跑得不见人影,哪怕回来了也不过是和儿子打架,并伺机偷儿子的钱继续去赌。在闻来翡回来之前,他已经至少有一年多没回过家了,但就在闻来翡回来后的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被人扔到了闻家的大门口,就像扔了一个垃圾。
    他当时完全没办法走动,也无法呼救出声,等第二天被胡同里路过的人发现时,本就已经中风的他又吹了一夜的晚风,彻底没救了。
    但闻来金还是找到了不苦,不苦又找了他当大夫的小爹,来给闻赌鬼看了一下。
    那个时候李大夫其实已经和长公主分手了,但他还是很好脾气的来了,并尽心尽力帮忙把了一回脉。几经斟酌,最后才皱着眉说:“我主攻的是小方脉,令尊这……”
    “您就说有没有办法能治好吧。”闻来金问的很直白。
    “概率不大。”
    “意思是他肯定完了?”闻来金很努力才抑制住了马上就要爬上眉梢的喜悦。
    李大夫不好把话说的太绝:“如果施针得当,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闻来金往日和不苦一样没个正形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抓住李大夫的手焦急恳求:“想想办法。”别让他好起来!
    李大夫:“???”
    “我可以加钱!”
    总之,鉴于翠花姐姐就住在隔壁,絮果并不想冒有可能会暴露她的风险,只为了在家里庆祝生日。
    而在受邀名单上,连家父子也是英雄所见略同,既邀请了絮果曾经山花斋的同窗,也邀请了絮果现在山花斋的同学,差不多一共四十几个小朋友。
    连大人这次来开家长会的目的之一,就是亲自对家长们进行一次口头邀请。
    ‘没别的意思,别误会,这不是施压’,连亭是这样对每一个家长微笑着说的。他只是以防万一,怕有些沽名钓誉之辈,因为他官宦的身份而故意给他儿子难堪。要拒绝,就当面拒绝他,少为难孩子。
    父子俩给生日宴最后定了两张请帖,一个是连亭早就准备好的、由不苦用鹤子的身份亲自写下,一个是絮果、闻兰因等几个好朋友设计的。前者给大人,后者给孩子。
    虽然杨乐的生日没有邀请絮果,但絮果后面还是大大方方邀请了杨乐。
    因为他们是同窗呀。
    只不过杨乐在接到邀请后,却感觉更加难堪了,他觉得絮果就是故意显示格局,全斋的同窗肯定都在看他笑话。他真是越想越气,一把就打掉了絮果送上来的两份请帖,学着闻兰因之前的拒绝,试图让絮果也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羞辱:“我才不会去呢!”
    絮果的回应却只是:“好的。”
    他一点也介意被人拒绝。只愉快的在名单上划去了杨乐的名字。
    好吧,也不算太愉快,絮果并不觉得被拒绝有什么,却有些生气杨乐打掉了他的请帖,那可是不苦叔叔和闻兰因辛辛苦苦才写好的!
    杨乐不仅自己不去,还威胁他的跟班小弟也都不许去,不能要絮果的请帖。
    但是……
    “这可是鹤子先生写的请帖欸,我爹说很有收藏价值的。”几个小弟面面相觑,为难极了,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稍稍反抗了一下,“而且,虽然闻世子的画不值钱,但如果随随便便处理了,会不会被说是不敬皇室啊?据说他马上就要封王了,他爹要当皇帝了。”
    那闻兰因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了,能和皇子一起当同窗,还收到过对方画的请柬,这个牛他们能吹一辈子。
    杨乐:“!”什么鹤子?絮果哪里来的鹤子的字?他不信!
    但事实就是絮果确实有鹤子先生的字。当杨乐回家被祖父问起,又听说连他大爷爷都挺欣赏鹤子的时候,就是一整个的大崩溃。
    ——絮果肯定是故意的,他猜到了我会拒绝,就这样整我!
    杨乐真的快恨死絮果了。
    但杨乐怎么想,又管絮果什么事呢?他有太多比杨乐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好比猜测他的生日到底会在哪里举办。
    从距离絮果的生日还剩下七天开始,他每一天睁眼,就能在自己的床前发现一件寓意非凡的礼物。这是他和阿爹玩的一个小游戏,阿爹没有直接告诉他生日宴最终会在哪里举办,而是通过送礼物的形式,一天给一个与地点有关的小线索。
    当然,絮果要是一定想知道,是能从阿爹给其他大人送的请帖上看见的,但他还是决定自己猜。每一天早上起来都充满期待。
    第一天,絮果收到了一个长背云。那是一种悬挂在衣服后面用来压襟的配饰,不太常见,却很有意境,有着“一元复始”的美好寓意。絮果收到的这个背云最为特别的,大概就是流苏之上的玉石平安扣。
    那是连大人在佛前供了大半年,专门请高僧开过光的平安扣。
    连亭以前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相信鬼神了,因为在他最难的时候这些鬼啊神的都没有出现,那就以后也就没有必要出现了。可是为了他儿子,他还是愿意去叩这个头。
    絮果当天就让锦书姐姐帮自己挂好平安扣,开心的带去外舍炫耀了一天。
    这可是他阿爹给他求的呢!
    在随后的几天,絮果又陆陆续续收到了有“黑老虎”之称的碑帖拓片,上面写满了金刚经;一幅奇怪的金石字画,拓印的竟是西洋人的神庙样式,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拓出来的……各种礼物,不一而足。
    让絮果猜到了大概举办地点和寺庙有关,至于是哪座寺,他就实在是猜不到了。
    在最后一天,也就是六月一日的这天早上,絮果一睁眼就看见了答案,那是一座等比缩小的仿真小屋,寺庙样式,却又不只有寺庙,还有庙前灯火通明、鳞次栉比的一整条集市。
    与絮果在江左老家常去的寺庙一模一样。
    絮果:“!!!”
    当然,絮果和他的同窗们今天还要上学,明天也不会放假,他们是无法离开京城的。哪怕可以,一天的假期也不够他们去一趟江左的。这是由连大人在雍畿城内出资改建,几乎做到了九成复原江左广济寺的一座翻新寺庙。
    寺名被连大人改成了广善寺,因为他希望能广结善缘,庇佑儿子一辈子平安喜乐。
    厂公搞这么一出,别人也是见怪不怪,因为大启的公公们很流行出资当寺庙的香客,京里京外有不少寺庙背后都能看到大太监的影子。
    寺庙前的集市,在不是休沐日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开放的,如今也不会。只是连亭雇佣了所有摊主,提前买下了他们摊位上的所有东西,请他们专门为他的儿子和同窗经营一晚。
    从小郎君们下学,被马车拉到广善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在摊位上吃的、玩的、用的,就一律都由连家买单了。
    杨乐虽然没有去,但还是忍不住在事后问了他的小弟们,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在听说只是些吃吃喝喝时,他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如果他想要,他家也能给他整一条街市,整一条更大的!
    小打小闹的摊位小吃之后,就是洛阳水席的正宴了,所谓水席,就是吃完一道再上一道,如流水一般没有尽头。前有山水排场,后有锦绣帷帐,在丝竹管弦之乐中,尽享大启顶尖厨娘的高超手艺。
    “每一桌八道凉菜、十六道热菜?我生日的时候不也这样吗?”杨乐更不屑了。他的生日是在絮果生辰之前的那个休沐日举办的,他的生日其实并不是那天,只是那天是休沐日,当官的大人们唯有那天才有空。
    杨家的重点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大人们背后的关系网,随便找个开宴会还好收礼的借口罢了。迎来送往的都是大人们的朋友,档次是肯定不会低的。
    一个小弟说:“你的宴会和连絮果的不一样。”
    但如果让他具体说哪里不同,他其实也是说不上来的。前后两次的宴会好像确实差不多,都不过是一些吃吃喝喝,可连家的就是能让他们发自真心的觉得这里更自在,就好像、好像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是真正受到邀请并被郑重对待的客人。
    宴会的最后就是烟火表演了,漫天的烟火璀璨又夺目,大家站在寺庙的鼓楼之上,一同看到了这场只为絮果一个人绽放的烟花。
    杨乐其实昨晚也看到了,整个东城的人又有谁看不到这场盛大的烟火呢?
    “还、还有呢?你们不会看完就回来了吧?散场这么早?”杨乐尽可能的挑着刺。
    “对。”几个小弟遗憾极了,本来他们还想再逛一逛不用担心人挤人,也不用害怕被拍花子带走的庙会的,但是没有办法啊,“二梅来了。”
    杨乐:“你说什么???”
    “二梅来了,我们就走了。”几个小弟是一步三回头的被家长带走的,当然,他们的家长其实也挺想留下的。
    那可是二梅啊!
    是的,引领了整个雍畿热潮的梅家兄弟,正是被连亭请入京的。只是连督主并无意把这当做什么了不起的谈资,在把儿子的客人们都妥帖的一一送走后,才请了梅家兄弟入场。
    因为之前就说过了,二梅里的弟弟极擅画人物。连亭想和儿子留下一张永久的父子画像。但他的儿子这么可爱,那是一般的画师能够画下来的吗?他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梅家兄弟的画技能勉强一试。
    好巧不巧,多年前的梅家弟弟被连累获罪,能够活下来的原因,既是因为哥哥辞官捞弟弟,也是因为他们求到了连亭的师父张太监头上。
    张太监一辈子积德行善,不知道帮了多少人,只是在众多受益者中,刚巧出了这么一对画圣而已。
    作者有话说:
    *背云:这个其实应该是清朝才开始出现的饰品,搭配朝珠用的。
    第60章 认错爹的第六十天:
    两年前。
    冬日里,夕阳下,仙鹤吐息。
    絮万千坚持带儿子前往了人迹罕至的山野,想要看一回丹顶鹤吐息。但她其实对丹顶鹤的了解也不算多,只知道在她生活过的那个时代,丹顶鹤有一南一北两个自然保护区,北方的是去不了了,南方的刚刚好。丹顶鹤会在这里越冬,而冬季正是最适合观鹤的季节。
    她带着年幼的儿子穿越了广袤的草丛,在带水的沼泽浅滩,终于看到了群居群飞的丹顶鹤。
    那一天她们母子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浑身好似白雪未消的丹顶鹤展翅,引颈高歌,吐出了恍若仙气缭绕的鹤息。俯仰天地,万籁踪灭,只有她搂着她的孩子,在一呼一吸间感受闲云,感受野鹤,感受肃肃长啸。
    那一幕像极了一幅写意的山水画。没什么多余的文字,只有大片大片的留白,与落日的余晖相得益彰。
    她听到了儿子一声又一声的“哇”,小小的,轻轻的,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趟来值了。
    在絮万千意识到自己的病已经无力回天的那个冬天,她一直、一直在思考,如果她注定要离开,那她应该留给她年幼的孩子什么。富足的财富?保命的能力?可以护持他长大的靠山?这些都是答案,也好像都不是答案。
    而就在那个她们一起看见仙鹤吐息的那天,她才突然明白过来,她应该留给孩子一个完整的母亲。
    让她的儿子意识到,她不仅仅是别人口中的年娘子,也不是这短短几年里迅速成长起来的、儿子眼中无所不能的阿娘,她就只是她而已。
    她是絮万千。会哭会笑,会跑会闹,大部分时间还算精明能干,但偶尔也会有不断往外冒傻气的时候。她用双手挤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脸,弯腰俯身,哈着白气问他:“你知道阿娘带你来看这个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呀?”小小的孩子仰着头,满眼都是对母亲的依赖。
    “不为什么。”絮万千说完就自己先笑了,在儿子一脸“阿娘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的震惊眼神里,恨不能把儿子rua秃。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管做什么,这件事都必须有意义。去爬个山要写作文,植个树要感慨环保,哪怕是去旅个游都要被问让我来考考你,你对这里的典故知道多少。
    可是,人生哪来的那么多意义呢?
    就像这一场仙鹤吐息,它就只是好看而已啊。她在某个辗转反侧的深夜,突然奇想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和儿子看过这样震撼的场景,于是她就连夜带他来到了这里,无所事事的从白天一直等到了夕阳。
    “好看吗?”
    “开心吗?”
    “这就足够了呀。”
    ……
    两年后的六月一日,初夏夜,雍畿的天气不冷也不热。
    七岁的絮果小朋友和他最爱的家人以及小伙伴们,站在广善寺最高的鼓楼上,一起看了一场终身难忘的烟火。等他们一起刚刚下楼,絮果就突然被人来疯的不苦叔叔架在了肩上,在一声声“你快把孩子放下”的惊呼中,两人开始在风中狂奔。
    天知道不苦大师哪里来的那样的力气,肩膀上架着个孩子还能跑的飞快,就像一只夺命狂奔的山鸡。
    作为“山鸡”头顶上最夺目的头冠,絮果的双手被叔叔的手一左一右牢牢抓着,一点也没有掉下去的担心。他看着眼前一一掠过的金色灯火,就好像看到了鱼龙之舞,傍晚的微风轻轻吹过脸颊,吹起了他鬓角凌乱的碎发,是那样舒服又是那样畅快。
    他忍不住跟着不苦叔叔一起大喊,喊着喊着就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恨不能叔叔快点,再快点!
    耳边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阿娘当年的话。


同类推荐: 宦官之后三个攻一个受又被误认成bug了彩虹爱情油桐花开和邪祟结婚后我怀崽了百日清单在恋爱开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