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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回来了 第22节

    第25章 第 25 章
    姜肆的一场梦做了很久。
    薛准也沉默了很久,他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疲惫睡去。
    宋院正开了药,梁安盯着人熬好药把药端进来,可姜肆喝不下去。
    她的嘴关紧紧闭着,拒绝一切入嘴的东西,薛准试图捏开她的腮帮子将药灌进去,睡梦中的姜肆直接偏头咬住了他的手,咬得死死的,没一会儿就咬出了血,和她淌下来的泪混在一起。
    梁安站在旁边不敢吭声,他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想,但是不敢确认。
    薛准面不改色,扣住她的齿关,将手指卡在她的牙缝里,将药喂了进去。
    喂进去一口,一大半都是吐出来的,幸好熬的药够多,洒出来也没关系。
    姜肆被灌得想呕,却合不上嘴,只能恨恨地咬他的手指。
    药喂完,薛准手指上也多了一个血红的牙印。
    等把手拿出来,痛觉愈发鲜明,薛准却木木的,他自己懂痛是什么感觉,小时候挨过打,每每挨打,他就用力去咬自己的唇或者掐自己的手心,仿佛这样便能将身上的痛转移。
    所以姜肆咬他咬得越痛,他的心口越痛。
    愧疚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更多的,是害怕。
    宋院正说,正常病人忧思惊惧再着风寒大多不会昏迷,会保留清醒的意识,就算出现短暂的昏厥,也是因为风寒引起的并发症,比如高热,通俗一点就是烧糊涂了,但这个糊涂的程度是有限的,多半还是会有模糊的意识。
    但姜肆不是,宋院正说她陷在梦境里,如果她不愿意清醒,或许以后将会永远沉睡下去,直到身体衰弱而死。
    这在宋院正过往的病人中从未出现过,他甚至想等姜肆醒了以后问一问她为什么会如此。
    他不清楚,薛准却一清二楚。
    毕竟是另一个灵魂到了另一个身体之中,就像木头的榫卯结构一样,如果有一点不对,都不能做到严丝合缝。
    他看过所有姜肆买回来的话本,在她死后,又自己搜罗过许多,都放在裕王府姜肆原来的住处,偶尔他觉得疲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到那里去住上一晚,那些话本里讲鬼神之事,他并不信,却也生过期许。
    年轻的时候总是爱做梦的,后来时间久了,他年纪大了,便很少再相信那些东西了,继续看也不过是因为养成了习惯。
    如今却猛不丁地想了起来。
    薛准低着头,用干净的毛巾帮姜肆擦脸。
    她睡得很沉,没有了先前噩梦中咬人抓人的反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片宁静。
    虽然面貌并不相似,但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曾经他就是这样,替姜肆收殓。
    薛准的手抖了抖。
    梁安劝他:“陛下也该歇歇了,姑娘病着,也没再做噩梦,奴才特意从永巷调了人过来伺候,不会出什么事的。”
    从发现这姑娘病了都三天了,这三天里陛下就没怎么合过眼,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薛准说:“没事。”
    没事个屁!
    梁安难得爆了个粗口,这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还没事。
    他总算是猜到了,什么先皇后的替身,替个屁,能让人这么折腾的,指定是先皇后在世。
    只是他猜到了也不敢说啊,毕竟这玩意说出去可不得了啊!唉。
    他心里愁,可愁了半天也不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强行薅去休息吧?
    又看了一眼镇定坐着的薛准,他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薛准并不在意身边的人离开,他只是看着姜肆,心里一个想法慢慢成型。
    #
    姜肆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过去,从小时候开始慢慢长大,熟悉的父母亲人,跳脚的姜太傅,温柔和蔼的母亲,可靠的兄长,以及年幼的弟妹。
    这些熟悉的人和事慢慢在梦里流动着。
    如果不是看到薛准,她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以前的她在和薛准商议成亲之前,几乎没有见过他,或者说见过,但她不知道,当时的姜肆不知道。
    可她到过二十年后,看到过薛准画的那些画,也就对薛准有了记忆。
    这种记忆补全了她和薛准的过去,终于不再是一个单一的视角。
    她在不存在的那部分记忆里,看见了薛准。
    他像是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
    而人,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影子过多关注呢?除非某一日的阳光格外强烈,天气足够晴朗,她才能看到自己身下拉长的影子,然后恍然——原来他一直在。
    她静静地看着那些回忆。
    直到……她死的那一天,梦戛然而止。
    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而梦,是要清醒的。
    所以她睁开了眼。
    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门窗都关得紧实,天黑着,屋里没有点蜡烛,所以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知道自己病了,头有种睡久了的钝痛感,但除此之外,其余的感受都还算好,身体有些虚弱,但在正常的可控范围之内。
    就是想喝水。
    她挣扎着动了动,力道轻微,却惊醒了薛准。
    蜡烛被点燃,室内亮起,姜肆一眼看见了憔悴的薛准。
    称不上蓬头垢面,却一眼能看得出来没怎么好好打理,眼圈青黑,一双眼睛透着风霜与疲惫,嘴角燎起一个泡,唇色也是苍白干燥的。
    分明憔悴疲累到了极点,却在她醒来的瞬间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醒了?”
    姜肆咳了一声,他便主动喂她喝水,一如曾经。
    等她喝完水,平复好了心情,重新掖着被子卧下的时候,薛准开了口。
    他说:“你这回是着了风寒,宋院正说你之前生过一场大病,本来身体就不大好,且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他没说太详细,姜肆却听懂了,她没生病,但原来的楚晴生过,她为了对抗自己那对吸血的父母选择了绝食,将自己活活饿死了。
    从那之后,楚晴的肠胃就落下了病根,姜肆没怎么在意,加上在宫里吃饭都是准时的,她也不会饿着自己,病就掩盖住了,借由这次风寒才发作出来。
    除了肠胃,别的也有大大小小的毛病。
    薛准说:“之后你安心住在宫里,我叫宋院正给你调理身体。”
    他不容姜肆拒绝:“你的身体最重要,别的再慢慢说。”
    姜肆愣住。
    可他好像就只是为了等姜肆醒来一样,要把自己所有的话都说清楚:“梁安从永巷调了人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就叫他们去,别委屈自己。”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去。
    姜肆忍不住叫住他:“你……”
    彼时薛准已经走到了门边,手扶在门框上,听见姜肆叫他,便微微回头。
    蜡烛离得远了,他的脸都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他轻轻哦了一声,好似才想起一般,对她说:“不必在意我,等你养好了身体,我就送你出宫。”
    薛准的语气很轻松,半点也看不出来为难。
    “我在京中给你置了一处宅子,田契地契都准备好了,以后你不必为生活忧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会去打扰你。”
    “如果你要进宫看看薛檀也可以。”
    其实啊,怎么会不在意呢?
    薛准无数次幻想过姜肆重新活过来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如果姜肆能够活过来,他想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女人。
    可他从未料想过,有一天她真的活过来了,却那样的畏惧他。
    忧思过度、年寿难永。
    这八个字像是一把剪刀扎进了他的心里,再将血肉扭结成破碎模糊的一团,只为了叫他心痛难忍。
    再难忍,也要忍过去。
    不仅要忍,他还要握住那一把剪刀,亲手剪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如果她远离他的时候不会噩梦,不会惊惧,那他可以做到主动离开。
    甚至可以很体面地离开。
    他回头看了一眼彻底愣住的姜肆,终于说完了心里的话。
    “虽然有几分相似,但你始终不是她,我不能把你拘束在我的身边。”他闭上眼睛。
    曾经有多期待发现和相认,此刻就有多么的绝望和伤心。
    “等你调养好了以后,就离开吧。”
    “从此我不再认识你。”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却让姜肆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当然是看不清的,他刻意站在了黢黑的角落里,不肯叫她看出自己的狼狈。
    姜肆的心口忽然泛起细密的疼意。
    薛准说完就迅速推门出去。
    姜肆想喊住他,却听见噗通一声。
    紧跟着就是门外梁安焦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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